脚下细微动静,她垂眸一看,只见一雪团似的小狗正在轻舔自己鞋面上的刺绣,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云意忍不住弯腰想将它抱起。
然而,小东西竟跑了。云意失笑摇头,却见那雪团儿跑了几步又扭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自己,不由心念一动,追上前去……
☆、054 似曾相识
“是你?”云意止步,假山石下,一弯碧水淌过,水色衣衫的少年席地而坐,眼前摆着画架,膝边一溜儿的颜料。雪团儿一溜烟地钻入他怀中,他手里还提着饱蘸颜料的笔,笔杆一歪,一滴艳红便落在小狗身上。
“调皮!”少年轻轻捏住狗耳朵,无奈地放下画笔。脸上笑容恬淡,全不似初见那日的惊惶狼狈。
云意走上前,低头看那画布,但见上头血红溪流,浅淡日光,驳杂而诡异的秋景映入眼帘,让人止不住心头一跳。
“谁?”李沧遗这才察觉有人,他惊忙抬头,微眯起眼睛,只见一个朦胧身影,但那妖娆的红,却让他认出了她,“是你!”
“是我。”云意在他身边坐下,想不到李沧遗会出现在太子府。
李沧遗有些紧张,他已经打听到她是谁,大禹国权臣,原云意。想不到,与传闻中的冷酷嗜血截然不同。
雪团儿猛然窜到云意怀中,李沧遗小声地低呼了下:“小雪!”想要将它揪回来,却见云意拿出一颗棒棒糖来喂它,一时不由怔住。
小雪伸出粉嫩的舌头试着舔了下,竟是十分喜欢,干脆趴在云意膝头上一点点舔吃那糖。
“你怎会在此?”感觉到他的紧张,云意开口打破沉默。
李沧遗低声道:“皇叔说让神医帮我治眼睛,因此将从宫中接了出来。”顿了下,又低低补了句,“小时候、皇叔对我很好……”
前太子的儿子与现任太子的关系倒是出乎意料。云意有些心不在焉,估摸着时辰,“既太子请了神医,想必你的眼睛很快就好。”起身,“我走了。”
衣袖一紧,低头一看,雪团儿叼着糖,整个儿坠在她袖子上晃荡。
“小东西,下次再来看你。”她笑着将它揪下来,毫不停留。
“呜呜。”小东西原地蹦跳几下,口中呜呜似是不舍。
李沧遗将它抓了回来,抱在怀中,水雾迷离的眼仰望虚空,神思游离。清风碧水中,少年忽而清浅一笑,恬淡清美,足可入画。
然下一刻,他却拾起画笔对着怀中小狗狠狠一戳。“呜——”一声痛苦的呜咽,血色四溅,一条小生命猝然而逝。
“一颗糖就能收买的东西……留之何用?”
“长孙殿下,用药的时辰到了!”远远有人呼喊,少年应了一声,拔出画笔,随手丢弃。血溅上他雪白的颜,他若无其事擦去,缓缓站起来,踩着小狗的尸体拐过假山……
云意原路返回,路边花丛传出细碎动静,她驻足,迟疑了下,走过去,拨开树丛,芬芳的茉莉零落,玉微暇蜷在其中,脸色苍白,身形淡薄如同剪纸。
他紧闭双目,浑身痉挛不止,脸上奇异地蒙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便连那眼睫之上,也覆了薄薄的霜色,轻轻颤动,便如被冰冻住的蝴蝶,脆弱凋零。
她站了好一会,他始终没有睁眼,只是神情痛苦,仿佛沦陷在噩梦里。犹豫良久,云意还是凑上前去,蹲在他身边:“玉微暇?”
他微睁眸,眼神迷惘,忽而伸臂将她抱住,她吓了一跳,仿佛被一团冰雪抱住,冷得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身体赢弱,臂力却十分惊人,紧紧抱住她,眼神迷茫如孩童,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云……你究竟是云逸还是……云意?”声音很低,如同梦呓。
云意蹙眉,想将他推开,脑海却掠过一个模糊的场景。黑暗潮湿的山洞,少年像冰人,少女用体温温暖了他一整夜……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对你负责……”
“我叫云逸。但我不需要你负责,亦不会对你负责。哈,再见。”少女回眸一笑,明媚如花。
“对不起。”玉微暇愈发将她勒紧,冰冷的躯体贪婪汲取她身上的温度,“我没认出你……”他将脸轻贴她肩上,惨白的脸薄翠如玉。
云意恍惚,这一幕,似曾相识。
玉微暇所言,是什么意思?他与云意是旧相识?方才浮光掠影般的记忆,是他与本尊的往昔?
“醉流颜……那香,叫醉流颜……对吗?”
醉流颜?云意神色愈加恍惚,仿佛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香就叫醉流颜吧!”少女笑声清亮如泉,耳边有醇厚的嗓音柔声道“小雅喜欢就好……”
“小雅,此生必不负你。”温柔细语转瞬,却又化作一副狰狞面孔,声嘶力竭,凄厉之极“百里雅,你寡廉鲜耻,不配为公主!”
“小雅,我的小雅……”柔肠百结,情意绵绵。
“小雅,你若爱我,就将他杀了!”
“小雅,你要去和亲……”
小雅是谁?谁在叫我?云意痛苦地抱住头,努力想将那些人看清楚,残云碧树,双阙在望,七彩鹰旗随风招展,人影来来去去,唯独面目始终模糊……
手上蓦然一痛,她倏然惊醒,抬头却对上一双喷火的眼睛。天星掐她,奋力将玉微暇夺了过去。
“……”
天星说了什么?她只觉得恍惚。还震惊于自己是百里雅的事实。原云意,竟是大燕国死于和亲途中的毓秀公主。实在,匪夷所思。
“你对公子做什么?”
云意吸了口气,怅然若失。差一点,就能将那男人的脸看清楚。甩了甩头,眼神渐复清明,她抬头挑眉,“此话当问你家公子,他要对本相做什么?”
天星愤愤然:“公子正犯病,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肯定是你这奸相,见色起心,趁机轻薄。”
“轻薄?”云意嗤笑,“本相府中美人如云,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你家公子,有那个资本吗?”
“你——”天星气结,颤抖手指着她,“无耻。我要去问问太子,请我家公子来治病,就是这般待客的么……”在他看来,公子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却被奸相嫌弃,太没天理。
“随便。”云意起身,要走,却被人扯住衣角。
“别走。”玉微暇艰难吐字,眼睛雾蒙蒙如一泊水泽,少了寻日的倨傲犀利,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云意俯首看他,感觉他神智并不甚清晰,将他的手扯下,毫不迟疑地走开。
“别……”玉微暇的手无力地垂落,眼底的光芒渐暗,他昏了过去,天星急得大喊,“公子!”
云意并未走远,然而脚步却没丝毫停留。
回到演武场,不见李君照,华殇走过来道:“公子,皇上病重,太子奉诏进宫了。”
闻言,云意一惊,莫非皇帝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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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717;v)亲们,冒个泡吧……木有动力啊……
☆、055 小云云,怀里来
急匆匆入宫,看到乾元宫外头候着着好些重臣,云意心猛然一沉,步入内殿,看到皇帝安然无恙地靠在床边喝羹汤,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云意不安的心定了定,“臣拜见皇上,太子殿下。”
李君照坐在龙榻边,微微颔首,态度冷淡。倒是皇帝,见了她十分高兴,示意她上前,含笑端详了她一番,温声道:“朕没事,不过老毛病。恰好国师驾到,他竟懂得医术,且比太医都高明,朕却是不知。”
国师临渊?云意心头一突,目光转了转,在龙榻侧旁的六折屏风上略停留,隐约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皇上龙体康健,乃是大禹之福,请务必保重。”对于皇帝,她始终保持作为一个臣子应有的恭敬与距离。
“皇上,前往通天塔祈福的人已经到了。”空灵圣洁的声音屏风后传出,云意心尖一抖,却见李君照皱眉,“国师口中的人选,莫非是左相?”为什么偏偏是原云意。
“正是。”那声音如同天籁,云意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敢问皇上,通天塔祈福是怎么回事?”
皇帝点点头:“大禹国这两年多灾多难,国师言须得朕亲近之臣亲往通天塔祈福,方能感动上苍,福泽于民。却不想,竟是意儿你,如此正好。”
一点也不好。云意暗自腹诽,临渊这死神棍,竟想借此把自己弄去通天塔。前去通天塔,无疑送羊入虎口。这死神棍,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心思滚动,她忙道:“既如此,不如让文武大臣一起去,多个人多份诚心,想必上天亦会感念臣等虔诚,福佑我大禹国。”
闻言,皇帝有些踌躇,转向屏风“国师,你看——”
屏风后临渊略加沉吟,不疾不徐道:“通天塔何等神圣之地,岂是随意可以踏足。本尊说过,须得福缘深厚,身具灵根之人方能担此重任。”
扯淡!云意冷哧,口中应道:“既如此,臣遵旨。”心中则盘算着届时带子幽前往。既然躲不开,不如迎难而上。倒要看看临渊能耍什么花招。
“好,辛苦意儿了。”皇帝微笑颔首,“明夜有宴,你带上夫人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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