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深吸了口气,心中依旧有许多疑惑:“既然师傅已经改变了命运,为何还会因为擅用禁术而被责罚?”
师祖摸着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天意难测。那小子逆天而行,又岂能有好下场!”
“罢了罢了!”师祖摇头连声哀叹,转而盯着她,耷拉的三角眼中迸出精光:“你既已知晓来龙去脉,是否还执着于报仇?”
云意内心一凛,这才是师祖的目的。他害怕她利用前世所知,再次为祸天下。
“怎么?莫非你还要重蹈覆辙,让你师父的牺牲白费?”师祖陡然疾言厉色起来,空气中流动着骇人的气流,仿佛要将她挤压碾碎。
云意挺直了脊背,缓缓站起来,平视他,语气决然:“但凡的欠我的,势要一一讨回。师父和师祖的苦心我理解,但是,这是我选择的路,哪怕最后跌个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你、你、你——”师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怎如此顽固!”
云意抿唇不语,神色坚决。画楼的牺牲,她不是不感动,但是只能辜负。
她如今并没有再练“无我”神功,相信也不会变成冷酷弑杀的行尸走肉,自然也不会有为祸天下苍生的惨剧发生。
目光飘落他蜷握的左手,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师祖——”
“干嘛?”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裤子掉了!”云意慢吞吞说道,手指往他腿部轻轻划过,师祖呀地低呼,双手往裤腰上一提,手中却蓦然一空——
“臭丫头,敢算计师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云意如阵风般卷出破屋子,身后是师祖暴跳如雷的怒吼,却并没有见他追出来。
“师父?”她蓦然止住,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背对着她,银发如瀑,逶迤在地,绽放着惊人的美丽。
他没有转身,淡声问:“你、都知道了?”
“是。”语声低低,云意满腹心思。前世的师父与今生的画楼在脑海中缓缓合二为一,容颜绝色,性情清冷,却让她眷恋不已。
她恨他怨他,如今又掺杂了更多的情绪,一时心中百味杂陈,悲喜莫辩。
她胸臆翻腾,他语气平静:“我只是不忍苍生受苦。”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如同兜头冰水将她内心的波动顷刻封冻住。
云意复杂的神色僵滞在脸上,他在强调,之所以不惜代价,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并非为了她!
刹那之间,静得诡异。
“嗤!”云意轻嗤一声,扶额一笑,眼底却尽是冰冷:“师父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徒儿会因此勾起旧情,再行纠缠?想不到,师父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缓缓抬起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充满了讽刺:“徒儿知晓,师父素来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念。所谓大爱无情,大约如是。而我,也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师父,你要有再次牺牲的觉悟!”
紧握手中的王者之钥,她漫然从他身旁走过,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风卷起她的衣袂,那张扬的红色背影,妖娆绝世,却也决然冰冷让人心生震撼。
沈画楼轻轻转眸,飘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神情安静,静水无波。凤目之中,却渐渐透出一抹如水深凉。
“唔。”他蓦然捂住心口,低低俯下头,银色的发丝顺着他孱弱的背脊滑落下来,遮盖了他的脸部,只如银丝水线般的发丝在轻轻抖动不已,泄露了他此刻隐忍的痛苦。
“嘭”背后传来一阵闷响,云意脚步一顿。背后却再无声响。她迟疑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回头,毅然地迈开脚步。
沈画楼从轮椅跌落,久久伏在地上,银白的发丝堕入尘泥,微微颤抖的身躯,那般孱弱无助,如同被天地遗忘的生灵,满是孤寂落寞的气息。
“哎!”一声深沉的叹息自他背后响起,“多情自古空余恨。何必呢?”矮胖的老者站在他身后,万般感慨。
“你若放不下尘缘,就下山吧。”
沈画楼蓦然一震,身体动也不动,良久,缓缓地直起腰,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秋水般的眼眸隐含着一丝惊讶:“师尊?”
师尊垂眸,神色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睿智和悲悯:“别自欺欺人了,你既然放不下那丫头,就下山吧。去寻她,争取她的心。何必在此自苦自伤,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去吧,别让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在哀伤中度过。”
“可是——”沈画楼眸光微动,却仍迟疑,师尊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担心那几个老家伙?放心,有为师在,都替你扛着!”
沈画楼却缓缓摇头,刚才出现的一点波动也渐渐湮灭在清水无澜的神情之中。
“师尊,就让我留下,与这青山秀水为伴,了度残生。至于小云儿,自有她的人生。”他和她,早已回不去。
“罢了。痴儿,随你去吧……”
因持有魂玉,云意很快顺利地下了蜀山。高坐吱嘎兽背上,转首回望,但见山峰高耸入云,渺渺雾气烟云如同一面神秘的纱布缓缓地将那片秀美的山峰笼罩。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吼~”吱嘎兽对着地上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咆哮了一声,云意低头看了看,不禁皱了下眉头。
之前路遇两方人马在厮杀,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远远绕开,想不到,终究还是遇上了么?
沉吟间,“什么人!”一声呵斥伴随着一道暗器激射而来,几条人影从林中跃出,不由分说,直接冲杀上来。
“找死!”云意目光一寒,徒手握住刺来的刀剑,手腕一震,兵器应声而断,攻击的人也被震飞。
“吼~”吱嘎兽猛然朝其中一人顶去,独角狠狠戳入那人的胸膛,那人的剑砍在它背上,却毫发无损。
“啊,吱嘎兽!”余下一人猛然惊叫起来,而吱嘎兽发出的吼声和动静也吸引了正在林中打斗的人。
一条人影飞掠而来,轻盈落地,黑色的裙装,容色艳美,却冷若冰霜,犀利的目光射向云意,微微一怔;“是你?”尽管云意容貌变化许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云意挑起眉梢:“是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来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风息名义上的师妹,玲珑夫人的女儿,冷滟!
☆、122 临渊,回归
“哼!”冷滟冷冷一哼,目光落在云意身下的吱嘎兽上,眼底滑过一丝精光。
此兽野性难训,又极难对付,但是若能驯服,用以对敌,却是再好不过。想不到,竟被她给驯服了?怎么可能?上次见此女之时,她还曾被自己所伤……莫非,是因她血脉之力已经恢复了?
冷滟心思滚动,不动神色地审视着云意,红发血瞳,曾是血族的象征,母亲提过,原云意很有可能是天域皇族。天域最后一任皇帝,明光帝和他的皇后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长乐皇女。当年幽冥王叛变,天域皇族尽被诛杀殆尽,莫非,竟有漏网之鱼?
“嘭!”高空中有什么重重抛落,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冷滟垂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云意眼睫微微一掀,那被掷在地上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具被戳成了筛子的男子尸体。身上的服饰,与冷滟带来的人相似,当是音杀门的弟子。
而且,看冷滟的神情,那人也非小角色。
“临渊!”冷滟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回头,却见一人踏空而来,衣袂翻飞,墨发狂舞,说不出的张狂邪肆,白皙漂亮的额前,缀着一颗两色晶石,流转着绚丽的色泽。
云意眸光微凝:“临渊?”
临渊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边还残留着一丝鲜血,他伸手缓缓擦去嘴角血迹,翩然而落,发丝轻扬,嗜血的双瞳泛着残冷的光泽,“音杀门的走狗,惹了本尊,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朝冷滟勾了勾食指,勾起一抹邪异的笑:“玲珑夫人的女儿是吧,本尊今日就摘了你的脑袋喂狗,看看那老妖婆还敢不敢欺负本尊的女人!”
冷滟不屑轻笑:“就凭你?别以为当了天域的皇就有资格跟音杀门叫嚣,说白了,你也不过是幽冥王座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幽冥王?云意脸色微冷。当年,父皇情同手足的兄弟,小时候还抱过她。只不知后来因何性情大变,残暴不仁,无恶不作,成了天域人人翁风丧胆的魔头。更是公然背叛了父皇,自立为王。
而临渊,竟然认他为义父,助纣为虐。这也是她当年不待见他的原因。
当年幽冥王尚未公然叛出天域,但是恶名早已传遍天下,临渊接着他的名头,也没少作恶。她没承想,当年救下的与画楼相貌相类的哥哥,竟会变成对敌。若早知,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云意的目光冷而犀利,临渊若有所觉,倏然转眸,浑身剧烈一颤,狠戾的神情闪过一丝错愕、一丝惊喜还有不可置信。
他深深注视着她,如画的眉目渐渐荡起一丝迷离的温柔,潋滟的凤目中,除了她,再无旁人。那眼中的柔情,如水般流淌而出。
分离的这段日子,他无时不刻不在想她。听闻她深陷大火不知所踪,他的心如被挖了个洞……他几乎将大禹国翻了个遍,非但没有她的消息,竟连原风息也绕无音讯。他这才抱着一丝希望回转,想上蜀山看看,不想遭到身边之人背叛,中了音杀门的埋伏,差点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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