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在后面看得想笑,这是肚子疼,又不是腿疼,即便是脚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她们都以为事情就这样暂时地告一段落了,哪里想到不知道是谁通知了前面的人,那冯云静出去竟然就撞上了赶过来的钱沣。
“云静,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这么白?吃坏东西了?”钱沣一叠声儿地问着,一副关心妻子的好模样。
屋子里面的众多女客顿时有些面面相觑起来,这伉俪情深的,也有些令人眼红呢。
一看到钱沣,冯云静的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东注……”
这声音都是哽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站在屋里的毓舒,顿时脸黑了。
好歹还在人家的宴席上,这哭哭啼啼的……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连点子基本的礼数都没了。
冯霜止也是觉得面上无光,喜桃上来扶了她,生怕冯霜止动了胎气,毕竟现在冯霜止是有身子的人了。
一直没说话的冯雪莹这个时候倒是说话了,开口第一句就是:“三妹肚子疼,指不定是……有喜了呢?”
一直想要发作的毓舒没来得及说话,这个时候倒是不好说话了,只能忍着,站在一边,但是谁都看得出她一脸的冷意。
钱沣扶着她,一脸的心疼:“没事儿,我都听了你大姐派来的丫鬟的通报了,别担心,现在先去看大夫吧。”
冯云静连忙摇头:“东注,长幼尊卑有序,即便是嫡姐说了我什么,你也不要生气,这都是我该受着的,谁让我才高福薄?能遇到你便是幸事了。”
哟,这颠倒黑白的功夫。
冯霜止给气乐了,她竟然真的直接给鼓了掌,“黑的从三妹的口中出来成了白的,白的从三妹的口中出来就成了黑的。敢情我冯霜止作为你的嫡姐,便是处处为难了你,我倒真是见识了,才高福薄,我还以为你你是口误说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呢!”
之前喜桃说的话,可比不上冯霜止的直接和辛辣,毕竟冯霜止的身份摆在那里,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难言的威慑力,更何况小姐跟丫鬟的气场不一样,冯霜止现在的身份跟之前又不一样。
此刻她不是在对着冯霜止说话,是对着钱沣说。
钱沣一心维护自己的妻子,只觉得冯霜止面目可憎,早听云静说自己有个恶姐,他当时还觉得不怎么相信。毕竟冯霜止还是英廉大人的孙女,管教也算是不错的,兴许只是云静说得夸张了一些,不想今日见到竟然是与云静所说的一般无二。
当下钱沣就有些发怒,他想要出口斥责冯霜止,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毕竟现在自己还跟冯霜止沾着亲。冯霜止现在也算是钱沣的二姨子了,他总不好开口说冯霜止什么,只能去安慰冯云静。
冯云静原以为钱沣肯定会为自己说话,哪里想到他忽然成了个闷葫芦,差点气得吐了血。狠狠地一转眼,瞪向了冯霜止,哪里知道冯霜止一直看着她,那眼神里带着些许冰冷的味道。
“还是早些去请大夫吧,若是有喜,岂不是一桩喜事儿,好歹今日是福将军凯旋回来的接风礼,在这庭前吵闹,像是个什么样子?”
冯霜止代毓舒说了这话,她知道毓舒的立场不好说这话,毕竟是主人家什么都要宽容着,现在也只能她来做这个恶人了。
听了这话之后,毓舒也算是脸色好了一些,正好顺着台阶下,顺便也给冯云静一个台阶,便走走出来,道:“丫鬟已经去请人了,钱夫人还请不必担心。”
只可惜,毓舒难得大方一次,股权着主宾的颜面,可冯云静是个不要脸的。
她竟然揪住了钱沣的袖子,轻声道:“我不过是刚刚气得急了,肚子有些疼而已。”
现在头上还在冒冷汗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逞强,冯霜止疑心她是没闹清楚重点,于是说了一句道:“三妹还是先去找个大夫把把脉吧,兴许真跟大姐说的一样,是个喜脉呢?”
冯云静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想起这茬儿来,便明白过来,跟冯霜止斗不是什么重点,重要的还是自己找个肚子,现在冯霜止都有了,自己这个肚子却不争气……
只是要她这样走了,总归是不甘心的,临了了还要扮演一回白莲花:“多谢姐姐宽容肯体谅,那……妹妹这便去了,还望姐姐千万不要生气……回头妹妹再来给姐姐赔罪。”
这分明是误导着众人,说是冯霜止之前要逼着她赔罪什么的,这冯云静,无中生有的一把好手啊!
冯霜止走下来,正要应对反击,不想月亮门外面忽然传出来一声笑:“霜止,谁有招惹你了,竟然能逼得你这样的好脾气都让人赔罪?”
这笑声里带着温润和爽朗,一点也没将眼前这事儿放在眼里,众人的目光随着都转了过去,便瞧见一身藏蓝的和珅从那门外走进来,后面福康安等人倒是落后了。
这等的风度翩翩,比起方才钱沣进来时候的那种着急,真是十万八千里,天壤之别。
然而这俊逸的男子,手中还有前面男客们统一对酒时候拿着的折扇,竟然是直接走到了冯霜止的身边,一握她的手,道:“听说你受气了?”
冯霜止将他手中的折扇一抽,再一展,便随意地遮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来,微微一眯,透出几分笑意来:“我是个受不得委屈的。”
正准备安慰冯云静的钱沣,抬眼一看站在一起的那一对璧人,忽然一僵,视线凝在了被扇子遮了半张脸的冯霜止身上。
☆、第四十五章 端倪已露
冯云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憋屈过,她在众人面前几乎可以说是颜面扫地了,不说是本来就有旧仇的冯霜止,便是那毓舒都没给她好脸色。
当初自己也是个名满京城的才女,嫁给了钱沣之后,也是旺夫相,钱沣高中,授了个小官,她想着官位都是这样一步步地来的,以后慢慢升上去也不是不能忍,至少看着冯霜止过得不如意不舒心,她心里也就舒坦一些。
可是哪里想到现在和珅平步青云,原本被人嘲笑的冯霜止立刻就成为了慧眼识珠之人,还说冯霜止是运气好,竟然能够挑中了和珅。
不过也有人说了,人家冯霜止嫁什么人都是好的,如果她当初嫁的是福康安,不也是满身的荣华富贵吗?只不过是福康安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提亲罢了。
总之在别人的眼底,冯霜止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幸运的,得到什么都是应该的,只因为她是嫡女。原本奉承着她的人,现在都去奉承了冯霜止,真是说不出地讽刺,一个个都是势利眼,一个个的都让人恶心!
现在被钱沣搂在怀里,她只揪紧了钱沣的袖子,柔声喊道:“东注,走吧……”
如果自己是怀孕了的话……这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了,结婚了不短了,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因为这爱情和婚姻都是骗来的,所以冯云静很紧张,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自己千辛万苦算计来的一切。
只是她说了这话之后,竟然没有得到钱沣的回应,抬眼一看,却看到钱沣几乎是有些呆滞地用那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前面的冯霜止!
那扇子,像极了当年冯霜止那《石中兰》的香扇,此刻的冯霜止,纤细的手指握着那扇子,便往自己脸边一遮,像是当年用牡丹团扇一样遮了自己的半张脸来,只露出那漂亮的一双凤眼来。
那眼底,波光潋滟,目光却是向着和珅的,带着几分隐约的笑意,还跟和珅说了一句话。
这两人一样的心机深沉又深藏不露,所谓的夫妻相……
冯云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也奇怪钱沣是怎么了。
不过这样的奇怪并没有持续多久,钱沣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将头埋下来,而后握了冯云静的手,道:“我扶你走吧。”
冯云静点头,却忽然之间轻声叫了一下,“东注,疼——”
原来是钱沣手上用力,竟然不自觉地将手指握紧了,让冯云静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他猛然醒悟过来,这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惊醒了,却掩住了满眼的怀疑,扶了冯云静,告罪离开,让下人们领着,去了园子后面找郎中看了。
这二人走了,剩下的便只有冯霜止跟和珅了。
她看了一眼那二人离开的背影,手指还掐着那折扇,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扇子上面的画不错,顺嘴就问了一句:“这扇子哪儿来的?”
“是在前厅拿的白扇子,输了酒就要罚画的。”和珅看她把玩着那扇子,似乎是很喜欢,忍不住笑了一声。
冯云静抬眼,揶揄道:“莫不是你只会画这一幅?”
“对夫人来说,和珅会画多少很要紧吗?只要和珅会画这一副,栓紧了夫人的这颗心,便心满意足了。”
这两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开始了打情骂俏,里面的女客们听见这样的甜言蜜语,都羞得扭过头去了,至于月亮门外面站着的男人们,却是一点也不避讳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