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自己将自己对庄妃的偏见说出来,也少了让毓舒去怀疑,产生变数的麻烦。
毕竟毓舒聪颖,若是冯霜止不说自己的偏见,而这样的偏见又的确存在的话,会让毓舒觉得是她因为偏见,所以故意引导她去针对庄妃;可是冯霜止自己说出来了,那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她自己说出来,那就是不怕毓舒怀疑,也就证明冯霜止不是因为偏见这样说,而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毓舒叹了口气:“且看吧……容不得他她的,也不止我一个。”
说着,两人也已经将这一道走到了尽头。
冯霜止看了前面的宫墙一眼,道:“没路了。”
毓舒也笑:“走到尽头了啊。”
“回头走吧。”冯霜止转了身,便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毓舒也跟上来,忽然对冯霜止道,“有一事,我一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冯霜止疑惑地回头,道,“姐姐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便别在拐弯抹角的了吧?”
“唉,我是怕你听了寒心。”毓舒叹气。
眼神一闪,冯霜止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寒心不寒心的?我近日遇到的事情太多,怕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毓舒道:“听说在江南时候,你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我今日在背后说人,似乎不大好,偏有那挑拨离间的嫌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冯霜止还不知道她是在说谁吗?
她一脸惊讶地抬头,随后眼底却有几分疑惑不解:“姐姐……”
其实她跟陈喜佳算是知己好友,只是冯霜止不是件件事都往外面说的,毕竟她当初的很多事情根本不能说。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有些言过其实。
毓舒看了冯霜止这表情,只当她还不知道,一时心中倒觉得冯霜止可怜了。
只是如今福康安既然不肯帮永瑆,毓舒也不觉得自己算计陈喜佳有什么了不起了。她道:“你家那胖小子出事的时候,曾派了人到触春和园去请周望渊先生看病,可是这消息被人给拦住了。这消息也是我后来听说三弟与弟媳有了嫌隙,这才探听得知的……我……我怕是不说,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
如毓舒所愿地,冯霜止顿住了脚步,抬眼看向毓舒,整个人似乎已经呆愣了,怕是要站不稳一样。
毓舒伸手过去扶她,却被她避开了,冯霜止自己站在那里,心里感叹着自己日渐成熟的演技,脸上却露出相当压抑的平静表情,竟然笑了一声:“竟然是这样吗……”
比起什么脆弱的表情,现在冯霜止这发了狠的姿态,显然更让毓舒相信。毕竟她知道冯霜止不简单,冯霜止也知道毓舒知道她不简单,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场戏。
看看她跟毓舒之间的对话吧,冯霜止利用毓舒算计了罪魁祸首庄妃,毓舒却要利用冯霜止来打压陈喜佳,离间陈喜佳与冯霜止,以达到离间和珅与福康安的目的。和珅只要与福康安不和,那么凑在一道一起支持十五阿哥的可能就很低了。
将敌人分化打散,这也是一招化整为零不让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好办法。
“多谢十一福晋告知了。”
冯霜止终于恢复了平静,甚至还笑了一声,只是转脸过去的时候,却有一丝寒光闪过。
毓舒很满意自己的话达到的效果,只道:“妹妹也该认清了,自己身边都是什么人。”
“是啊。”早就认清了呢。
冯霜止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重新走回去的路上,毓舒也顺便抹黑了令妃。
毕竟那庸医最后是死在令妃的手下,颇有一种杀人灭口的感觉,毓舒这一张嘴真是善于将黑白颠倒,乾坤逆转的。冯霜止表面上信了她,心里却门儿清的。
“你们两姐妹这是去叙旧情了吧?”
看到这两人一起回来,令妃行礼有些不妙的感觉,可是在发现冯霜止脸上的表情不好的时候,又有一种这两个人方才的谈话可能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么如意的感觉。
令妃心中于是又稍稍安定下来。
冯霜止没说话,倒是无毓舒笑道:“和夫人怕不过是累了吧?”
“和夫人病体初愈,这倒是有可能的。”愉妃接了一句话,便笑了一声。
冯霜止勉强笑道:“谢愉妃娘娘关心了。”
愉妃笑眯了眼,当初她拉拢冯霜止,不想这冯霜止还算是个识趣儿的。
现在的愉妃心里还在高兴的,完全不知道,今晚就是她倒霉的时候。
酒过了半旬,她们开始叫女官吟诗,便来行酒令,冯霜止看到了在圆门角上等待自己的小太监一眼,便道:“妾身是个酒醉就说胡话的,更何况大病才好,不敢沾酒,今日天色已晚,妾身还待回去照顾我家那小崽子,便无法多陪诸位了。”
庄妃的眼神顿时变得阴狠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似乎要破裂。
冯霜止早就在暗中注意庄妃,知道她没安好心,现在又觉得那站在圆门口的小路子是要带来什么玄机,或者是故意来的。
她定了定心神,冯霜止下了决定就没打算再改,她坚持告辞了,便从里面出来。
不一会儿,庄妃也说自己有孕酒醉,不能喝太多,竟然跟了出来。
冯霜止再次遭遇了之前遇到过的那种场面,被庄妃堵在路上。
庄妃冷笑了一声:“你跑什么,本宫又不吃了你。”
冯霜止也回以冷冷的一笑:“庄妃娘娘自然是不吃了我的,只是您毕竟是个有身孕的,若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负责不起,所以便距离危险的地方远一些。”
这话够直白了,庄妃若还要继续凑上来,便真的是没什么眼色了,或者说——她想故意做给冯霜止看。
庄妃走上前两步,那花盆底敲在水磨石上,便有一种响亮的声音,她似乎很是悠闲地绕着冯霜止转了小半圈,摸着自己的腹部,在这夜色里看着前面提着灯笼来往的宫人,便笑道:“大清朝的皇帝的后宫,已经多久没有过消息了?如今还是我这个肚子争气。”
冯霜止没说话,只是已经预料到了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肯定不中听,谁料这话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不中听,甚至刺耳得恶心。
“那乾隆早就不行了……就他也能生出什么儿子来吗?和夫人,您怕是已经知道了我是怎么回到皇上的身边的吧?我这腹中的孩子,可不是什么三个月呢……”庄妃竟然来到了冯霜止的身边,冯霜止远远看了那边还守着的小路子一眼,便没动,庄妃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未必是没有人证的。现在庄妃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作用太大了,可以说是影响整个棋局最重要的一颗。
庄妃不会轻而易举地放掉这一颗棋子——除非她脑残。
当然在冯霜止的眼中,庄妃已经属于那一类人了。
冯霜止最不喜欢的那种。
庄妃靠近了冯霜止,那腹部只有微微隆起的弧度,便按住了,故意带上一脸温柔的笑意,“你说这孩子是谁的呢?”
冯霜止很想直接将她一把推倒了,让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见鬼去,只是终究忍住,笑道:“您是宫里的庄妃娘娘,这孩子自然是皇上的了。”
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只能说是皇帝的,若是别人的,那便是杀头之罪。
只可惜,庄妃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冯霜止唬住的人,她面色一变之后很快地恢复了正常,甚至更加讥讽,便笑了一声,叹气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说皇帝要是知道我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而是他的臣子的,他会怎么做?”
冯霜止真的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直视她满眼的阴狠,最终还是将自己那针锋相对的眼神软化了下来,变得柔和,甚至平易近人,似乎冯霜止已经妥协了,她劝喜那木拉道:“想必您也是心中有自己的苦楚的,我也知道和珅在外面金屋藏娇,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在听说娘娘回宫的时候,我便是已经知道了的……只是娘娘,您与我既然都爱重着他,便不能将他陷于险地。”
庄妃忽然没说话,似乎冯霜止有哪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
冯霜止又继续道:“您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和珅自然会扶持着您的……您也不必担心我……我也不过只能酸上一阵……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说什么举案齐眉,也不过是个幻想罢了,他不可能全心全意爱我一个,也不能全心全意爱您一个的。”
“你说谎!”庄妃像是被她刺到了一般,忽然开口反驳了,她表情都扭曲了,狰狞了,竟然道,“你敢说和珅不喜欢你吗?!”
“……”
很出乎冯霜止意料的一句话,她不曾想到喜那木拉竟然会这样说。
喜那木拉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她哼了一声,似乎要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她咬牙,最后道:“我才不管你是谁,反正我肚子里的是和珅的孩子,我要让他成为整个大清最尊贵的人!”
“……”冯霜止躬身一行礼道,“那么还请娘娘好生卫护着这一胎,也不要让人发现了任何的异样,否则一切将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