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咬他一口,别过了头去,“懒得跟你说,我睡了。”
和珅看她耳根子有些发红,闷笑一声,却搂着她的腰,为两个人掖好了被角,这才睡去。
第二日和珅当真去解决苏凌阿的事情了,苏凌阿在他府上摆宴席,硬要请和珅去喝酒,和珅以往都是直接推掉,今日却答应了,让苏凌阿有些喜出望外。
当下他在自己府里狠狠地装点了一番,又想着自己给和珅送点什么礼,便急着去张罗了。
那纳兰听说了这个消息,便又开始动了歪心思,她原本与远兰坐在一起听嬷嬷教规矩,这时候嬷嬷走了去歇息,她却张望着外面,远兰一看她那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又在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便咬牙道:“你收了你那一门子的坏心思,和夫人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相比的?你莫要将自己圈进去,让我们一家子都跟着你丢脸。”
纳兰哼了一声,她现在是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了,旁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了,她依旧爱着唱自己的戏,甚至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越加来劲儿,昨日在屋里唱了一整天,像是要故意气远兰一样。
远兰手上还带着伤,刚用了药,一件纳兰这死不悔改模样,气得双眼含泪,只道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妹妹。
纳兰看着她这样,不但一丝愧疚都没有,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你就哭吧,你都说我们这样的人跟人家和夫人不能比,你还能嫁得进去吗?我看那国泰倒是适合你的,不如放了那一表人才的和琳公子,嫁给那国泰老匹夫,倒是极为合适的。”
国泰又是一位庸人了,前些日子来过他们府上求亲,不过那个时候苏凌阿掂量着要把自己手里两个女儿卖个好价钱,便没答应,反倒是对国泰冷言冷语的。
现在纳兰用这样的话来羞辱自己,远兰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掌高高扬起 ,便想要一巴掌落到纳兰的脸上,纳兰便狠声道;“你打我啊,天生你是个高贵的,我便是下贱的!”
“那是你自己不自珍不自爱,哪里有姑娘家整日跟戏子厮混在一起的?都是你咎由自取,还能怪了旁人说你不成?嘴长在旁人身上,事儿却是你自己坐下的!”
远兰终于没忍住,便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通,转身便走了。
这时候,府门外有了热闹的声音,想必是府上来了客。
纳兰被远兰气得发抖,咬着牙,表情有些扭曲,“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了,姐姐,这都是你逼我的。”
凭什么远兰就处处比自己好?如今还要嫁个如意郎君,偏生自己看上那和珅,人家却是个有妻室的,还看不上自己。
那和夫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河东狮母老虎,她有什么比不上那女人的?!
纳兰心里发狠,便直接两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让远兰整个人都看得愣住了,接着纳兰便直接哭出了声,委屈极了,她那唱戏的功夫简直展现得淋漓尽致,便冲了出去,哭着喊着说姐姐打了她,向着外面正将和珅迎进来的苏凌阿哭喊,“阿玛要为我做主,姐姐她竟然……竟然……”
和珅刚刚跟苏凌阿假模假样地寒暄完,走进来,便瞧见这小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极了,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偏生遇上这数不完的桃花劫——这事儿处理不好,回头他家那口子又得翻醋缸了啊……
☆、第五十九章 账册
感叹着自己运气不好的和珅,这个时候却没有说话了。
苏凌阿看着自己女儿出来丢脸心情也不好,毕竟这个时候苏凌阿不敢得罪了冯霜止,前些日子让纳兰出来唱戏的事情已经惹恼了和夫人,若是大女儿远兰嫁不出去,不能攀上和府这高枝儿,事情可就大发了。
虽然一向觉得小女儿纳兰才是乖巧伶俐的,可是左右看着昨日和珅的态度像是对自己女儿根本没什么感觉。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和夫人管得太紧?
现在苏凌阿很是挣扎,主要是不清楚和珅是怎么想的,若是知道了和珅的意思,即便是折损一个远兰,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纳兰哭泣着,拽着苏凌阿的袖子便道:“阿玛,阿玛,女儿真的被姐姐吓到了,她好凶……”
苏凌阿这才注意到她脸上那两个巴掌印,忽然之间便觉得怒火冲上来了,“这是你姐姐打的?她怎么敢打你?”
现在这父女俩几乎是将和珅这个外客晾在这里了,现在和珅已经不是外客了,他是个看客。
苏凌阿老糊涂看不出来,可和珅是个明白人,现在一看就知道这纳兰是个心狠的——自己摔自己巴掌跟别人摔她巴掌,那手指印的位置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己摔自己巴掌,较短的拇指印是在脸下面,别人摔的话,那手的方向是正着的,所以是拇指印在上。
——当然,也不排除苏凌阿府上的远兰大小姐,是个扭过手来抽人巴掌的奇怪人的可能性。
本来美人这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肯定是惹人怜爱的,至少也能让人一下想到那她姐姐远兰不是什么善心肠的人物,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纳兰以为自己是成功了的,在和珅面前这么一说,即便是和珅不能喜欢上自己,至少也能对她姐姐产生一些恶感。
想想远兰就要跟和府议亲,如今竟然殴打自己的妹妹,这根本就与远兰在温婉的名声不符合,难免让人觉得她是徒有虚名。若是和珅不喜欢远兰了,那冯霜止即便是再喜欢远兰又能怎样?左右这婚事,还是和珅更加有发言权,他毕竟是和琳的兄长。
一想到这里,纳兰哭得就更加伤心了,她身段本就娇俏,虽然是个十三四的年纪,可是看着已经很有风韵,更兼精通戏曲,声音和姿态都是相当柔美的,只这么一哭,便带着几分西子的愁绪了。
苏凌阿强忍着怒气,只安慰她道:“你先别哭了,我这边招待了和大人便来与你说——和大人,这边请。“
他暂时不说纳兰的事情,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好好教训这不懂事的女儿,又想着和珅不能得罪,还是先笼络好和珅,这才是要紧的。
和珅这边便笑着应了,跟着苏凌阿的引路,到了堂中说话。
苏凌阿要请和珅上座,和珅觉得好笑,怎么这也是苏凌阿自己的家里,轮不到和珅坐到主位上,那才是真的喧宾夺主了。
和珅推辞了,只是坐在了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
苏凌阿是巴结着和珅,怎么也不敢坐在上面去,竟然直接坐到了和珅的下手位置,便为和珅倒了茶:“不成想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您一走进来便遇到,是我这里不懂事儿了。”
苏凌阿是满洲正红旗的出身,怎么都是比和珅的旗籍还要高的,只不过现在和珅官位高,官大一级压死人,苏凌阿对着和珅是百般逢迎,将自己压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上。
“苏大人客气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府里头的姑娘们闹着一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和珅这嘴里便直接将这一件事定性成了“姑娘们闹着的一点小脾气”,言下之意是别让苏凌阿小题大做了。
哪里知道这苏凌阿鼓着眼睛想了半天,觉得这和珅的口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警告,根本没听出和珅这已经很浅白的话语,还以为和珅是觉得远兰不好。
他心里已经不喜欢远兰,自以为得了和珅的意思,便上赶着附和道:“和大人说的是,姑娘家就是这小脾气,远兰一向没有纳兰这么贴心灵力,额娘死得早,所以没什么人教养……”
哪里有父母是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和珅现在也是为人父的人,即便他那是个儿子,也算是知道为人父母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只盼不得子女好,这苏凌阿倒是糊涂蛋,赶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放。
和珅只一笑,端起了茶杯,一尝这茶叶,却是信阳的毛尖,便浮在绿色的茶汤里,显得格外清亮。“这茶味道好,喝着像是明前的,莫不是跑山尖?”
“去年的跑山尖了,今年的茶还没新的上来,等过得一月这新的明前毛尖上来了,我给您孝敬去。”苏凌阿讨好地说着。
毛尖里面最好的一批便称之为“跑山尖”,所有的名茶里面的“明前”茶都是最好的,每年也就那么一点,能送到京城里来的基本都在王公贵族的府上,乾隆那里就分了个大头,那都是当成贡品上来的,其余人的要不就是皇帝赏赐的,要不就是下面的人悄悄孝敬上来的。
要弄到这跑山尖,怕还要一点本事的。
如今这苏凌阿随口便说这等到今年的跑山尖上来给他捎上,这倒是厉害了。
和珅是个喜欢喝茶的,苏凌阿这边是将和珅的喜好都调查清楚了,正所谓投其所好,现在苏凌阿做的便都是这种事情。
他打听清楚了和珅喜欢喝茶,便准备了毛尖,甚至已经联系好了今年的跑山尖,只盼着和珅觉得他这孝敬不错。
现下和珅喝了茶,也的确觉得这味道不错,跟苏凌阿胡扯了一阵,便被请到了厅后,摆了好酒好菜,又将府里唱戏的喊出来,这戏台便搭在厅后面,给和珅唱的专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