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莞看了她一眼,淡然笑道:“这是我自己花的本钱,便是赚好多钱,和舅妈也没什么关系吧?”一句话就把金氏蠢蠢欲动的贪心给顶了回去,明摆着告诉她:你没有分一杯羹的机会。
蒋明德和金氏咬牙暗恨去了。这里蒋秋娘才终于想起一件事,连忙问罗莞道:“你这买果子的钱是哪里来的?别告诉我你把那五两银子给动用了,你不是说那钱除非人病的要死了,不然至死不能动,要留给你弟弟念书的吗?”
罗莞抓了抓头,小声道:“虽如此说,然而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在这里,难道咱们还死守着那银钱?娘……”不等说完,便见蒋秋娘气得浑身乱颤,咬牙道:“莞儿,你……你怎么能这样大胆?你也太胡来了。我皆因为信你,才把那钱让你把着,你就是这样做给我看的?赚大钱的机会?赚大钱的机会在哪里?你说如今果子金贵,是,这不假,可你买来的时候难道就不贵了?这一倒手,又能赚几个钱?”
罗莞笑道:“娘啊,我是这么傻的吗?你也不想想,若是这会儿买,那五两银子能买多少果子?一百斤顶天了吧?你再看看这里有多少?”
她这样一说,蒋秋娘也反应过来,呐呐道:“这也是,你这些果子,怕不有五六百斤呢?奇怪,这么多果子,别说五两银子,就是十两银子,如今也买不回来,你……你是在哪里买的?”
罗莞道:“我是去年初冬果子价格降到最低那会儿买下来的。不过若是那时候拉回来,还怕舅舅舅妈不借着过年招待客人的时候儿来搜刮?”
话音未落,就听元老太太笑道:“正经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不拉回来,却又放在哪里去?”
罗莞笑道:“自然是放在刘家庄了……”不等说完,就听蒋秋娘失声道:“你可真是大胆,这么多果子,敢放在那里,万一被人家混赖了去,就说你没去买过,我看你怎么办?”
罗莞笑道:“娘也太杞人忧天了些,难道我不让他们立字据的?更何况,那刘家庄主要便是做果子生意,也算是商人,虽说无奸不商,然而也有的商人是重信守诺之辈。再说,当日我和二姐姐三妹妹过去的时候儿,恰好遇见世子爷小侯爷他们,也说过话,当时那些人都是瞧在眼里的,所以我算着他们不敢昧下我的东西,放在他们那里,倒比在这家里还要放心些,因此才这样做。”
蒋秋娘奇道:“既是如此说,你就放在他们那里,让他们代卖就是了,怎么如今又拉回来?”
罗莞嘻嘻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成V字形在蒋秋娘眼前晃了晃,故作神秘道:“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会儿却不告诉娘,谁让你刚刚骂我来着?娘只等着看女儿点石成金罢。”
话音未落,就听蒋秋娘啐道:“我那也算是骂你?真真你没真正的挨过骂,例如我小时候,淘气时让你外公外婆是怎么骂来的?那会子别说骂了,真惹了祸,挨打也是有的。”
元老太太在旁边一听,也不由得笑道:“好啊,成日里不知道,原来这笔账还记在心里呢。罢了,反正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如今我老了,你若是要报仇,尽管来好了。”
蒋秋娘忙道:“娘说的什么话?让女儿无地自容了。”说完听元老太太也道:“不过是顺着莞丫头开个玩笑罢了,你连这个也禁不起?算了,不和你说,我倒要问问我的好外孙女儿,你那点石成金的手段究竟是什么呢?若就不能说,我也不强逼着,好歹告诉我这能点化出多少金子总可以吧?”
一句话说的蒋秋娘和罗莞罗孚都忍不住笑了,罗莞便道:“好吧,刚刚竟是我太夸张了些,虽是赚钱的好路子,却也未必就能称得上点石成金,反正外婆和娘亲不用急,端午后你们自然知道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回走,且说这里蒋明德和金氏,回到屋里,说起那红彤彤黄澄澄一堆果子,眼睛都绿了。金氏便骂道:“真真是不识好歹,现成赚钱的路子指给她,倒不会赚,气死我了。怎能想到她就有这个远见?早知道咱们也趁着去年果子便宜时候进点儿,如今再卖出去,这一倒手,几乎是一倍的利,偏偏竟被她们赚了去,这真让我怎么甘心。”
蒋明德冷哼道:“你不甘心也没办法,难道还能强夺不成?更何况,究竟这莞丫头和那小侯爷是怎么回事儿还不知道。还有那位方公子,原来竟就是退亲的那一家,我看他知道莞丫头身世后,似是有些惆怅后悔的模样,这将来的事,又有谁说的准?这会子你且别短视,别为二三十两银子就和妹妹她们撕破脸,从前这苦头难道咱们没吃过?”
金氏让丈夫这一说,不由得悚然而惊,顿时就把心里起的那贪婪念头给灭了。只是终究气恨,因在屋里踱着步子道:“不能强夺就不强夺,只是你也看看今日她们那样子,当着娘面儿,那丫头竟不给我留半点脸,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必定要找个什么办法折腾折腾她们不可。”
蒋明德笑道:“你若是这样说,我倒有个主意。开春了,咱们大雁岭那里不是还有几亩地吗?如今咱们家这个状况,佃户本来就不多,为了那十多几亩地还要专门请佃户,也太不划算。去年妹妹她们来了之后我就琢磨着,不如让她们过去把那几亩地给种了,这样又省了人手,又不至于丢了地,两全其美。所费不过是她们的一日三餐而已,实话说,难道不让她们种地,咱们就不管她们的饭了?你如今想想,我这主意怎么样?”
要么说这蒋明德是个没良心的呢。这种让自己妹子吃苦的事,他这会儿说出来毫无愧色,且就是打定了主意,这是要让蒋秋娘和罗莞罗孚姐弟干活,给自己老婆出气呢。
果然,金氏一听了这话,登时眉开眼笑,不住点头道:“正经这是好主意,大雁岭那地虽少,可是最肥的,不然当初我都没舍得卖出去呢。就让她们去打理吧,唔,要这么说,不如再安排两个人跟着她们去,免得她们心里不忿,不给咱们好好种地,反而再糟蹋了那粮食,可不是得不偿失了?”
第四十章:豺狼心肠
蒋明德笑道:“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那妹子本分老实,再不会做这样事。你要是不放心,隔上几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或者说,咱们提前告诉她们,到时粮食打下来,也分给她们一成,还怕她们不卖力给咱们干活?”
话音落,却见金氏脖子一梗,眼露凶光道:“什么?打下的粮食还要给她们?凭的什么?她们在这里白吃白住,还没和她们算钱呢,干活也是应该的,凭什么还要给她们粮食?”
蒋明德笑道:“你以为我是真心想给吗?若是她们不要也就罢了,若是要了,到时候咱们就说拿那些粮食抵房租饭费呗。总之这个姿态做出来,总是好看些,我还是那句话,她们这家人,还是别得罪的太狠了。”
他这一说,金氏也频频点头,郑重道:“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我明天就和她们说去。”她心里还打着另外的主意,此时却是没有对蒋明德明言。
因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到了元老太太屋中,和蒋秋娘等人将这话一说,蒋秋娘还未怎的,元老太太便怒了,拍着炕沿道:“家里是没有佃户了吗?既没有佃户,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也要上山去干活?若你们也去,就让秋娘和莞丫头孚哥儿去,我这把老骨头也豁出去,给你们当牛做马种地如何?”
金氏心里暗骂老不死的,面上却皮笑肉不笑道:“老太太别这样说,如今我不过是来问妹子一声儿,若就不想去,咱们再商量……”不等说完,就听元老太太道:“你们两口子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既这样说了,哪肯给我们商量的余地?若是不遂了你们的愿,只怕就要把我们扫地出门了吧?”
金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里蒋秋娘心中难过,有心就离开这个家门,然而看到母亲年事已高,自己和儿子女儿可以受苦,但是母亲又要怎么办?难道也去住人家的厦子?更何况现在手里唯有的那点钱也都被罗莞买了果子,就连租房的钱都没有了。因思来想去,少不得咽下这口气,轻声道:“娘别生气,嫂嫂说的没错,我们既在这家里吃住,理该为这家尽一份力,不就是种地么?从前女儿也跟着爹爹下过地的,到时候过去就是了。”
金氏听了这话,方展颜笑道:“正经还是妹妹懂事明理,既如此,你们明天便上山吧,那大雁岭你认不认识?不认识我让张才带着你们过去,不远,离家就十里地,每天去干活的时候把晌午饭带了,中午还可以省了来回这一趟。”
蒋秋娘看着这刻薄嫂子,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却因为元老太太而不得不强自忍着,待把金氏送了出去,她这一回屋,还不等说话,眼泪便先流了下来。
“都是娘没用。”
元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女儿是为了什么忍气吞声?见她流泪,便也哭道:“我但凡能做的起一点儿主,也不会让你们受这样气。秋娘啊,我早说过,你这哥哥嫂子不是亲人,那就是狼,他们恨不得从咱们骨头里榨出油来。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忍耐着,只是如今,我都多大岁数了?何况你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用为我考虑,若自己能谋一条生路,就离开这个家吧,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