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听到小太监禀告,暗自便笑开了。
杨肃啊杨肃,你也有今日!
他一溜烟的跑去皇帝那儿,愤慨道:“皇上,杨大人实在是辜负皇上,他与平阳公主都是皇上的家人,谁也不想看到家人间不合,可杨大人竟说皇上多此一举,管他闲事呢,杨大人太不像话了,他难道是想置平阳公主于死地吗?”
皇帝皱眉:“此话当真,他真如此说?”
“好些人听到了,小人不敢胡说。”赵桂连忙发誓。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
普天之下,竟有人敢说他多管闲事,杨肃你找死啊!
当真以为无人能治你?
要不是朕护着,你死一百次都有了。
还不是看在杨家开国元勋,且杨肃素有战功,性子还算得圣意,他才能一直好好的当着都督?
赵桂见皇帝气成那样,嘴角露出了狡诈的一笑。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杨肃谁不好得罪,偏还得罪赵桂。
赵桂在皇上跟前当差,虽只是小小一个太监,可平日里不知道多少人巴结,唯有杨肃不屑于他,有次看到赵桂穿一袭花色衣袍,竟嘲笑他像个唱戏的娘们。
赵桂差点吐血,他把这仇恨深深埋在了心里。
现在,机会来了。
他毫不犹豫的给了杨肃一击。
杨肃对这一切都不知道。
但是平阳公主知道了,赵桂偷偷派人告知,皇帝对杨肃已有不满。
不过平阳公主已经表示和解,自然不能再次出手,她叫人给江素梅送来了一封信。
江素梅看到信,哈哈大笑。
这杨肃果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天不亡他亡谁啊!
余文殊得知之后,自去与江兆敏等人商谈。
过了几日,余大夫人亲自去别院探望余老爷子,余老爷子听说余二夫人竟回了娘家,那是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知是被余拙气走的,当下一刻也不停歇的便回了余家。
余老爷子气势汹汹归来,余拙吓破了胆子,志方出主意叫他逃走,毕竟余老爷子盛怒之下,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余拙没有走,即便他十分的害怕,但也知道,这一次若走了,他便永远不能归家。
始终,他是余家的子孙!
余拙拄着拐杖去明德堂见余老爷子了。
“孽子,你可知错?”余老爷子看到他那熊样,便是一阵恼火,亲家老太太拿剑砍他,一点没有砍错,他一再警告余拙,让他多留在家里,偏偏不听,辜负儿媳妇不说,还弄个孩子出来。
他们余家如何对得起殷家呢!
余拙跪下来,承认道:“是儿子的错,不过娘子也有错在先,听弦怀的总是我孩子,她们不该如此对待听弦,置我于何地?我可是她丈夫,就是错了,也该与我商量一下!”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地方。
余老爷子怒道:“你还有理了?便是你孩子又如何,文殊这些年,你管过多少?这孩子便是生下来,你又做得好父亲?混账东西,儿媳妇这般好的人,你不知道好好对待,一个姨娘,你倒是用了心了!来人,把那姨娘捆了,卖出去!”
“父亲!”余拙大惊,忙道,“与听弦无关,父亲,你要责罚就责罚我!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我辜负了娘子,也辜负父亲,父亲,都是我的错!”
余老爷子冷笑一声:“好,你也知是你的错,那我打你,也是该的。”说着就拿起堂中大案上放着的黑黝黝的名为“家法”的木棍,命下人把余拙抓住,趴在长条凳上。
余拙吓得额头,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第一次被执行家法,很久前,为他游走四方,老爷子已经打过几回,只是中间隔了许久,他不曾再挨过。
门外面,余大夫人,江素梅,姜氏互相看一眼,心情都很复杂。
最后,她们没有去劝。
余老爷子棍子落下来,余拙的屁股上登时响起了“噗噗噗”的声音。
在十八年前,在他最后一次挨这棍子的时候,当时他只被打了两下,余老爷子就停手了,此后再也没有实施过家法。
这种感觉,他已经不太记得,只觉满心的恐惧,直到再次尝试,才知这钻心的疼,就跟有人用刀在挖他身上的肉一般,逃,逃不得,晕,晕不了,整个人就像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几棍子下去,余拙便已经吃不消,他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习惯性的到处寻找。
可是,在他身前,再没有了那个为他求情的娘子。
没有给他温柔的,上药的那个殷婉了。
她走的那么决绝,连看都没有看受伤的他一眼,便去了永平。
余拙忍不住痛呼一声,大哭起来。
见他竟没有像早前那样求饶,余老爷子更加火大,用力的挥舞着棍子,直把余拙打的血肉模糊。
这下余大夫人几人着急了,到底余拙是余老爷子的儿子,总不能打死罢,就是打残了,也是不妥的。
三人连忙去求情。
余老爷子呼呼喘着粗气,见余拙动也不动,心里也痛。
总是他亲生儿子!
“快抬下去,请大夫来。”余大夫人赶紧的吩咐下人。
那些下人也不敢怠慢,急慌慌的跑了。
“父亲,二弟也知道错了,您消消气。”余大夫人道,“二弟妹只是一时生气回了娘家,以后总还是会回来的,只要二弟知错悔改便是。”
余老爷子叹了口气,把木棍放回大案上。
“你把那姨娘处置了,不能再让她留在京城。”
余大夫人没有立刻答应,想一想,说道:“父亲,容儿媳妇说一句,这般做不合宜,二弟到底同她有情谊的,姨娘没了孩子,觉得对不住也是应当,若现在驱走她,只怕二弟会有想法,反而不好,便让她暂时住到云居胡同去罢。”
江素梅在旁听着,很是佩服余大夫人。
确实,此刻把听弦赶走,她没了孩子,身体本就没有恢复,余拙知晓定会觉得愧疚,说不定还寻去了,那岂不是给二人一次加深感情的机会?不如就先不管,现在在永平的二夫人,才应是余拙关注的重点。
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留在家中,就当会体会到二夫人所付出的一切。
余老爷子没有女人家心细,但他还是相信余大夫人的,便点点头:“随你罢,我即刻写一封信,你一会儿派人送去永平殷家。”
余老爷子要亲自写信道歉,平息亲家二老的怒火。
余大夫人应了一声。
余老爷子一代首辅,而今对余拙还施行了家法,姨娘的孩子也没了,总也算给殷家一个交代。
其他的,便只能看殷家的反应了。
☆、66 敬王府
余文殊听说余老爷子来了,也不更换袍服,直接就去了正房请安。
余老爷子并没有提余拙的事情,而是问起他负责的绘图一事。
“此事重大,你可有什么想法?”
二人都是热衷于公事的人物,余文殊兴致勃勃道:“较之原先的地图,孙儿觉得有三处可添修,一是城外之地,原图只重视城区,城外甚少标注,二是山川险地,原图也是不书,只有郡县可考,三是海防河运,关于此,更为疏漏,实不应该。”
余老爷子满意的捻了捻胡须:“你考虑的很详尽,原先的舆地图虽也不错,可历经上百年,一直也不曾修过,已是不再堪用。你此番定要好好下些苦心,此图完成,亦是要流传百世的。”
“孙儿知道。”余文殊郑重的点点头,犹豫会儿道,“想必祖父是为父亲回来的。”
“嗯。”余老爷子不愿多说,“你且去看看他罢。”
在教育余拙这件事上,余老爷子显然是失败的,对于这个小儿子,他起先也不是不抱期望,只当年正是他青云直上的时候,既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还要对付随之而来的政敌,等到发现的时候,余拙已经长歪了,又有余老太太爱护,他一时也没个办法。
而大儿子余慎尚算不错,余老爷子便听之任之,等到余老太太去世,余拙若过分些,他也只以打骂的方式当做惩罚,弄到余拙四十岁了,还是与年少时一个性子。
余老爷子叹了口气,有得必有失,他在仕途得意,却养坏了一个儿子!
余文殊便去看了看余拙。
余拙此刻跟残废差不多,趴在床上,见到他来,便把眼睛闭上了,当做没看到:作为父亲,被儿子见到这种惨状,他觉得很是羞愧。
余文殊没说话,驻足片刻出了去,叮嘱志方好好照顾。
正当这会儿,听弦来了,脸色惨白,急慌慌的问道:“少爷,二爷真被老爷子打了么?奴婢去……”
“你回罢。”余文殊拦住她,“父亲在休息。”
“少爷,奴婢马上就要搬去云居胡同了,求少爷让奴婢看一眼二爷,看完就走。”她眼泪流下来,“都是奴婢不好,害得二爷如此。”
“你既知道是你之故,便不该来,被祖父知晓,父亲更不得好了。”余文殊冷冷道,“姨娘果真关心父亲,此番便是不用催,也该早早搬走。”
听弦身子一颤,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