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让她极为难受,沈珏一表人才,她自看到他时便已经倾心,想到嫁给他,满心的甜蜜,谁想到不过两日,他便与那通房丫头亲热,这就好像在她心上用力扎了一刀似的。
偏偏母亲不理解,还叫她忍着。
李氏叹口气,耐心又疼爱的道:“你嫁人了,始终不像在家里,需得记得一条,定要好好孝顺亲家夫人。”
婆媳关系是永恒不解的难题,即便相公再好,李氏对老太太也是尽量奉承,只要婆婆不出幺蛾子,小家庭才能更加稳固。
江慕梅无奈的点点头。
可这些道理,却没有人教给江素梅,但幸好她是个穿的,就算亲身不经历,耳闻目睹的不少,总结的要点也不少,此刻,她正对着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
饭量从原先一碗饭,提升到了一碗半。
翠羽看得直皱眉。
江素梅解释:“姑娘中我排行第三,可六妹妹都要赶上我了,怎能不多吃一些?”
小豆芽的身材,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人还是高挑,丰腴一点来得好看。
翠羽想想觉得也对,忙给她又夹了一筷子的肉丝。
江素梅吃完,站起来,去旁边书房拿起一摞昨日刚刚写好的字。
老爷子这日休沐,她好几日没有去请教,自然要联络联络感情了。
结果才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笑声。
原来是江念梅来了,祖孙两个正在欣赏一副字。
“祖父,二姐。”江素梅进去行一礼,也往那方向看去,只见澄心堂宣纸上字迹骨气刚劲,法度严整,十分出彩,忙好奇的问,“这是谁写的?”
老爷子只捻着胡须笑。
江念梅代替解释:“是余家二公子写的,便是你小舅的师兄。”
江素梅记得此人,不过俞朝清当时是说余崇礼,可见崇礼应是那人的字,俞朝清都敬服的,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老爷子称赞不已:“这小子五岁就能吟诗,皆猜他七八岁能中秀才,谁知十四岁便是举人了,如今不过十八,已是翰林侍讲,前途无量啊!”
江素梅问道:“这么厉害,那余家也在京城的吗?”
老爷子皱眉:“丫头,你这都不知?”
江素梅摇头,不能怪她孤陋寡闻啊,好歹才来一年。
要说起来,余家其实是绵延几百年的清贵家族了,乃是真正的簪缨世家,余家老爷子历经四朝不到,现任内阁首辅,权倾朝野。他的二孙儿余文殊,更是青出于蓝,惊才绝艳,小小年纪便精通四书五经,拜于徐瑄门下,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优秀子弟。
江念梅听老爷子徐徐讲完,目中光华璀璨,只等她看向江素梅时,却是吃了一惊。
只因江素梅面上一片平静,像是丝毫不曾起过波澜。
而她虽然努力克制,却仍心潮起伏,脸颊也不免发热,全没有江素梅来的镇定。
这是怎么回事?
像余文殊这样的少年,哪个姑娘不会憧憬呢,她听人说,勋贵之家都有好些姑娘暗暗喜欢他的,难道江素梅竟毫不动心?
她拧起了眉,满是疑惑,又莫名的有几分不安。
☆、11 各有所长
江素梅并没有察觉,她正在看余文殊那副字。
真要细究起来,其实算不得完美。
不过么,这个人才十来岁就写成这样,已经很是了不得,她可是学了二十多年呢。
老爷子见她专注,笑着道:“你再多练几年,与这放在一起,也差不离。”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江素梅眼睛一亮,连忙保证:“孙女儿定然好好下功夫,不会教祖父失望。”
“好,好。”老爷子很高兴,又考验她,“你瞧着,可有哪里不足?”
江素梅不想敷衍了事,但也不能拿出全部的真本事来,便指着其中一个“拂”字,迟疑道:“太注重法,不够美。”
余文殊这幅字,像是差在一个刻意,可她隐隐觉得或许又是不够坚决,一笔一划峰回路转,最终仍是太在意构架。
老爷子看江素梅的目光深沉了一些,这丫头果然有慧根啊,没什么名师教导,却已经能赏字,这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尽管只是一字,却要蕴含不少眼力,更何况,余文殊是极用心来写的。
“是不美了,三丫头你来写一个。”老爷子把一管紫毫递给她。
江素梅沾了墨,想一想,提笔写了一个“拂”字。
老爷子看的很认真,缓缓道:“这字写得不错,若杨柳迎风,气韵高雅,只可惜,美则美矣,未尽善也。”
江素梅便表示自己还会努力。
老爷子又鼓励一番。
祖孙二人好似完全忘了江念梅的存在,江念梅脸色变了变,轻轻咬一下嘴唇,移步上去,嗔笑道:“祖父,您可真偏心那,孙女儿今儿也是来请您指点的,竟都没有一提。”
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二丫头还不嫌忙,光刻个木雕就很是累了,还写什么字,叫你祖母晓得,要说我老头子呢。”
“书法怡情,再说,学东西哪里会嫌多呢。”江念梅把她写的字拿过来,“祖父您看一看么,孙女儿也能学学三妹妹,回去好多练习。”
老爷子便看起来。
江素梅也凑了过去。
字儿写的不错,端正清秀,可要说出众,还差得远,她暗暗给了评价,大家闺秀中算是很好的了,不能跟她写了好些年的人相比,但也可见江念梅的厉害。
书法并不是她的特长,没想到真要写,却也拿得出手。
老爷子也给了中肯的意见:“很是可以。”后面就没有了。
江念梅颇为失望,老爷子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想来在书法上面,她是不能让老爷子有所期待的。
这一次,算是失策,一点没有讨得了好,还费了好些功夫去练习。
正当想着,老爷子对江素梅道:“今儿回去,抄一副《乐毅论》,黄老儿成日的跟我显摆,说他儿子的书法如何如何,你也给我写来,叫我拿去堵他的嘴!”
面上很是气呼呼状。
江素梅暗自好笑,面上受宠若惊的道:“若是让祖父丢了脸面……”
“你比他们强多了,不怕。”老爷子镇定自若,还送给江素梅一叠宣城出产的上好宣纸。
江素梅当然就应了。
姐妹二人告辞出来后,江念梅怅然若失。
冬青微微不满:“奴婢看三姑娘写得也不怎么样么,倒不知何时学得这等伎俩,哄得老爷子欢喜。”
江念梅沉下脸:“浑说什么?小心掌你嘴!三妹妹书法了得,你懂什么?”
自家主子平日里温婉可人,可严厉起来,叫人胆寒,冬青连忙认错:“是奴婢的错,奴婢多嘴。”
江念梅衣袖一拂,转身去往了李氏那里。
春日一到,处处可见鲜花,江素梅沿路回去,顺道摘了几株瑞香与南山茶,一进屋便叫采莲寻花瓶出来。
采莲共找了两个,一个圆素瓶,一个胆瓶。
江素梅瞧了瞧,选了那折纸竹纹的淡青色胆瓶,一边又吩咐去池塘里取些水,等到弄来,她把剪好的花往里面一插,摆在长条案上,顿觉屋里多了几分生机与丽色。
“真好看。”青禾赞叹道,“姑娘手巧,往常奴婢们只随便摘些,到底没这个有意思。”
“是啊,里头好些名堂呢,二姑娘也会。”采莲忍不住道,“女夫子教了一些的,二姑娘说有趣,原来三姑娘竟也学到了。”
江素梅心想,她却不知原主会不会,反正听说也是跟着学了一阵子的,只是时间短,怕是不会多少,倒是听采莲提起江念梅,她想到刚才的事情。
江念梅突然也来请教老爷子书法,总让她有些在意。
“我哪里会,就是瞧着花好看,可不会别的了,要说修剪,长长短短的总是不美么,没个秩序。”她岔开话题,走去了书房。
平日里若无特别的事,她就只跟翠羽在一起,此刻便让翠羽磨墨,着手开始写乐毅论。
这乐毅论有四十四行,等到江素梅专心写完,天都已经黑了。
翠羽把宣纸摊在书案上晾干,好明日送去给老爷子。
江素梅用了饭,又叫翠羽把之前做了一大半的抹额拿出来。
这抹额是要给老太太的,乃是酱色纱缎所做,上面绣了绿沉色的松柏灵芝,最中间镶一块圆润的翡翠,合得上年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