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郎被打断,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突然就泄了气,他不敢与田筝对视,话都说不出一句来,吓得匆匆跑走了。
田筝也不去追他,反正不能让他把那句什么话说出来。
田叶僵硬着身子,亦是满面羞愧,不敢面对自己的妹妹。
事情到这一步,由不得田筝不问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了解在她没来之前,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于是道:“姐,那张二郎还跟你说了什么?”
田叶手足无措,躲闪的别开脸。
田筝皱眉,严肃的看着田叶,道:“姐姐,有啥你别憋在心里,你说出来就好受了,知道吗?你放心,今日听到的,我不会让别人知晓。”
等了一刻钟,田叶才敢直视田筝,盯着妹妹那双黑亮安抚人心的眼眸,她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了。
田叶整理了思路,才道:“二郎哥说带我走,他的意思是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无论去哪儿都好。”
这张二郎平时看着很理智的,怎么突然那么糊涂?他当这个社会是他想怎么样就怎样呢?私奔的事也敢做?为了不引起姐姐的反感,田筝心知,她现在不能一开口就数落张二郎的不是。
“姐,我们回家再说吧。”田筝马上蹲□子,把木盆放在水里随意冲洗了下,就拉着田叶回了屋子。
进了房间后,田筝耐心的引导着田叶说出了她掩埋在心口难以启齿的事,期间,田叶数度忍不住掉泪。
田筝光是瞧着,都觉得心疼。
当年她穿越之初,整个人惊慌失措时,是田叶这个灵秀的小女孩伸出手安抚了她,田叶几乎不会动怒,每次田筝不会的东西,她都会耐心教会她,帮着她做。
可以说,田叶在田筝的心中,甚至比周氏和田老三都重要。
打蛇打七寸,田筝决定问个直击人心的问题,于是道:“姐姐,若是张二郎来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田叶犹豫了很久,才道:“我不会……”在她的思想里,除了二郎哥,还有爹娘弟妹,若让她放弃家人,田叶打心底认为自己根本做不到。
田筝舒心的笑了,状似无意抱怨道:“二郎哥也真是,两家人好好的,干嘛要上升到逃跑的地步啊?又不是做亏心事,以后怎么面对家里人啊?再说,他都要跟别人定亲了,若是不想要结那门亲,开始就得反对到底啊。”
田叶愣住了,对啊,若是他愿意娶她,一定会努力说服他家里人,且直到定亲前他才敢把心悦自己的话讲出口,说到底,自己并不是他最重要那一个人,他更没有想象中那样喜欢她而已。
而她亦如此,二郎哥也只占据了她心中的一角而已。田叶忽而懂了,她前段时间自哀自怜,不断的埋怨他,其实本质上自己跟他没什么不同。
老人家常说,有舍有得,不要过分执着一些事。
直到此,田叶才终于感觉到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不见了。
第73章
姐妹两人互相交心,田叶连日来的压抑终于纾解了,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嗔道:“我眼睛肿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待会爹娘回来定要询问。”
田筝玩笑道:“我就说自己欺负姐姐了,娘亲肯定只会恼我,但也只会说几句嘴而已,姐姐勿需担忧。”
“被你说的,像姐姐欺负了你。”田叶作势要敲打她。
“姐姐不就是欺负我了嘛?”田筝麻利的跑开,还特意回过头挑衅的冲田叶扮鬼脸。
田叶那眼睛的确肿的不像样,于是她弄湿帕子,一直敷眼睛,情况才有所好转。至少在晚间时分,爹娘略微疑惑的问了一下怎么回事,被姐妹两插科打诨的化解了。
晚上八点左右,田筝洗漱完爬上床,睡前就在屋子里点燃了艾草熏蚊子,冬天里厚重的棉被早已经卸下来,免得着凉她只在肚子处搭了件薄被,躺在竹席上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闻外面似乎有敲门声。
田筝一下子清醒,她披上衣服,打算去看看是谁。
“是谁呀?”正好主卧那边传来周氏大声的询问,房里悉悉索索,明显周氏是准备起床去开门。
田筝已经起床了,便道:“娘,我去开门看看是谁。”
打开门栓,外头站了一妇人,夜里漆黑得很,一时没有瞧清楚是谁,田筝开口问道:“谁呀?”
那妇人面上很不好看,语气僵硬道:“我找你家田叶。”
这声音,田筝马上就辨明白这人是张二郎的母亲张钱氏。因为田筝家牵线燕脂坊,张家人一直很感激,所以这几年来往很频繁。
听她口气不好,那张二郎还想诱拐姐姐离家,田筝心道自家都没去找人算账,这张钱氏明显是想来找茬的,田筝亦淡漠的问道:“你找我姐干嘛?她已经睡下了。”
张钱氏开口要回答,屋子里又传来周氏的声音,“筝筝,是谁找来啊?”
田筝对着屋里喊道:“娘,没事儿,你们睡吧。”说完,田筝毫不示弱的直视张钱氏,严正的问道:“不用找我姐姐了,我跟你去外面说罢。”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田筝先关了家里大门,然后走了几步,见那张钱氏还没有跟过来,便道:“张大娘,你家二郎做下的事,我全已知晓。你不必犹豫跟我说不出什么来。”
张钱氏踌躇了一会儿,咬牙跟了过去。
田筝只走了十几步远,停在家门前的几棵树旁边。好在自家屋子算是离群索居,保证了不会有人听到谈话内容。
等张钱氏一走近来,田筝就先发制人问道:“我说话不客气了,请问张大娘半夜来敲门是有何要事?”
张钱氏嘴角一抽,她不惯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于是也不客气道:“要事可不敢,只想问你家要不要脸面,我们二郎可是即将定亲的男儿,你家田……”
果然来找茬的,田筝冷冷一笑,打断了对方接下来长篇大论的话,只道:“大娘不懂律法,那我直说给你听罢。张二郎今日之行为可视为等同拐卖人口,本朝刑法规定拐卖人口,轻者,流放三千里。重者,绞刑。”
张钱氏被糊弄的吓一跳,马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田筝借着月色,看清了张钱氏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冷哼一声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话,此为魏秀才书房一本藏书中明文规定的律法。大娘敢不敢喊了你家二郎与我当面对峙,他到底有无企图诱拐我家姐姐?”
张钱氏不愿相信田筝话语的真实性,可她心中很清楚,田筝说的不会有错,另外自家二儿子的行为她早就从他口中挖了出来。
以二郎不会说谎的脾性,定会当面认了下来,那不就上赶着找罪受?不行!想到此,张钱氏摆摆手,十分懊恼道:“看我,年纪大了就会犯糊涂。筝姐儿可千万别与大娘计较,今日之事,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罢?”
“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是不介意的。”田筝说到此,特意停顿道:“只大娘还需管好你的儿子,还有自己的那张嘴,若是让我听闻一点子损害我姐姐的言论出来,我不会介意上官府告张二郎拐卖人口罪。”
张钱氏尴尬道:“我哪里会做那等事,筝姐儿尽管放心吧。”
妇人爱嚼舌根,张钱氏的嘴皮子也很厉害,田筝可不敢信因为三言两语就吓唬住她,必须下点重料,接着威胁道:“大娘必要相信我家有能力告倒你家,另外县里这样多木匠,少了张木匠还有陈木匠、王木匠……”
张钱氏一听,那还得了,她家目前就靠巴着燕脂坊吃饭,与赵掌柜来往时间长了,亦十分了解对方与田家关系颇佳。赵掌柜究竟会不会为了田家与自家闹翻,还未可知,张钱氏根本不敢拿这事打赌。
于是,她略显夸张的捶胸顿足,道:“是我多心了,今日我家二郎发癫狂,与叶姐儿没有一文钱关系,瞧我该死的!因我这针眼儿般大的心,可不就常无意惹恼了别人,筝姐儿就当今日事没发生好罢?”
田筝点点头,道:“那我就信张大娘一次。”
张钱氏提着的心姑且放下来,笑着道:“大娘啥时候说过一句谎,我答应的事必定是会做到的。”见天色很晚,找借口道:“那我家去歇息,筝姐儿也该多歇息?”
张钱氏得了答复,立刻抬脚就走,一连走出去十几步,才敢捂着砰砰跳跃的心坎儿,她这样活了几十年岁数的人,竟被个小儿恐吓住,实在田筝冰冷的神情太骇人。
觉得很是没面子,可是,张钱氏心中很笃定,那田筝说的不会有错,她今日之举实在莽撞,于是又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明儿就要上娘家提亲,可是二突然死活不乐意,并说非田叶不娶,还要挟自己他会带着田叶私奔到天涯海角去。
张钱氏一听,那个火呀!浑身都是戾气,她舍不得打儿子,只恨不能撕了田叶,都怪田叶长得一脸狐狸精样,那么小就会勾搭男人。于是她当即把房门锁上,由着二郎在房里折腾,张木匠拦都拦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