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小姐的事儿来,唉…”叶嬷嬷长吁短叹,头上的华发又要多好几根了。
裴瑾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前途,怕她嫁人之后过得不如意。可他们这一支好歹已经过继到相爷的名下了,是名正言顺的相爷的子孙后代了,老夫人自然不会薄待了她。若觉得李家是理想的夫家,她早就答应了外祖母的提议了,何须等到今日?李家对她再好,也不可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毕竟这么多年来疏于往来,想要建立起深厚的感情确并非易事。更何况,亲近结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所以,叶嬷嬷的提议,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嬷嬷处处替瑾儿着想,瑾儿感激不尽。船到桥头自然直,急也没有用。相信娘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嬷嬷就放宽了心享享清福吧。”裴瑾如是劝道。
叶嬷嬷知道再怎么说也无用,只得放弃了。
送走了叶嬷嬷,裴瑾总算是可以泡个舒服的热水澡了。
西郊,庸王府
“爷,嫔妾求您了,别再喝了…”裴婉一手护着尚未显怀的肚子,一手抢过桌子上的酒坛子,红着眼眶恳求道。
男子放佛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语,一心只想着醉生梦死,见酒坛子被抢顿时来了火气,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抢本宫的酒!拿来,本宫叫你拿来!”
庸王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异常的恐怖。几个月不曾刮过的脸也长满了胡渣子,显得十分邋遢。身上的衣裳半敞开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隔老远都能闻到。这样颓废的一个男子,很难让人想象,他便是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太子。
先皇临终的那一道圣旨,比硕王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还要令人痛心。成王败寇,他也就认了。可偏偏,偏偏最后让他功亏一篑的却是一直夸赞他仁孝的父皇。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忆起那一日的屈辱,庸王再一次失神,脚下一个跄踉,狠狠地摔了下去。
“王爷…”裴婉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扶。
不管他变得如何,他始终是她的夫君。太子妃可以撇下他,和离出府,可是她却不能如此决绝。“王爷…王爷您清醒一些…”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庸王匍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笑。
裴婉吓得浑身直打颤,却死死地咬牙支撑着。“王爷…您切莫妄自菲薄。您振作一点,。以后还有机会的…”
“机会?呵呵呵…怎么可能…都没有了,都没有了…”他的那些亲信,大多被赵永岑给揪出来除掉了,他还能指望谁?
“王爷莫非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您。”裴婉打量了一番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庸王怔了怔,抬眸看着裴婉。“还有人能帮我?”
这一次,他没再以本宫自称。
裴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王爷莫非忘了那一位?他可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只要他肯站在您这一边,必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他会帮我么?”他喃喃自语。
“为了他自己,他一定会帮。”裴婉斩钉截铁的答道。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庸王脑子似乎清明了不少。勉强支起身子从地上爬坐起来,他死死地拉住裴婉的衣袖不放。“你为何如此肯定?”
“嫔妾自然是有理有据的。这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裴婉故意停顿了一下,好让他能够跟的上。直到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的了然,才接着说下去。“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手中无兵权。大周朝的兵权一分为三,一分在齐王手中,一分在大将军袁尚手里,剩下的一分不用嫔妾说,爷也知道在谁手中了。皇上手里只有皇城的那点儿兵力,自然日夜难以安寝。大将军镇守关外,齐王又跟先皇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均不能为皇上所有。听闻齐王已经在进京的路上,皇上想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吧?”
庸王没有开口,但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希望。
“如今能想的法子,便只有从那人手里将兵权拿回来。权力可是个好东西,一旦到了手,便不会那么轻易的再交出去。因为一旦将手里的兵权交出去,那就意味着那一位的爵位也保不住了…到时候,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他没那么傻,肯乖乖的将兵权交出。”裴婉扶着他站起身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他盯着她瞧了许久,心里隐隐不是个滋味。他竟然连个女人都不如!裴婉能想到的,他却没想到,还自暴自弃了这么久,白白的浪费了这大好的光阴。
裴婉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没能逃脱她的双眼。“爷只是沉浸在先帝爷驾崩的沉痛中不可自拔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罢了…嫔妾只有爷能依靠了,所思所想也都是为了爷…”
裴婉垂眸,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美人落泪,本就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即便是落魄至此,裴婉的容颜如昔日一般美丽,甚至因为即将为人母更增添了一抹成熟女人的柔媚,更显得倾国倾城。
庸王见她伤心落泪,心一软便拿起衣袖胡乱的替她擦拭起泪来。“你莫要哭了…不是说怀着身子么,苦多了对孩儿不好。”
裴婉这才止住了眼泪,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爷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们娘儿俩可全都指望您了…”
庸王动情的揽住她的肩膀,心中澎湃不已。如今谁都在看他的笑话,就只有这个女人对他不离不弃。若是他再继续沉沦下去,怕是真要如了某些人的愿,称了某些人的心了。“好…等有朝一日,我能够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
“爷心里有嫔妾的一席之地,嫔妾就心满意足了。”裴婉温顺的伏在他的肩头,轻言细语的喃喃说道。
他长叹一声,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婉儿,我只有你了。”
“婉儿也只有爷了…”
镇北侯府
“娘,后天是个黄道吉日,不如请媒人去相府一趟?”卢少棠一大清早的就跑到芳菲苑来献殷勤,免得夜长梦多。
听见他的话,正在对镜顾影自怜的杨氏挥退了身后的丫鬟,叹道:“不是娘不肯去,只是老夫人那里…”
一听这话,卢少棠的眼眸瞬间就沉了下来。“原本不是说的好好儿的么,莫非又有什么人在她老人家跟前嚼了舌根子?”
想起西苑的那一家子,卢少棠就气不打一出来。
连他房里的事情也敢插手,不想活了么!
杨氏似乎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倒不是…总之,你祖母从王家参加完寿宴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谁又得罪了她。再等等吧,等过了这阵儿再说。”
“再等?再等您的儿媳妇可就没了!”卢少棠手指捏的嘎嘣响,一副想要与人干架的模样。
杨氏惊愕的微张着嘴,眨了眨眼,道:“这话从何说起?”
“娘莫非忘了,皇上选妃在即,齐王又在这时候回了京,大宛派来请婚的使臣也在路上了。到时候,京里的名门贵女怕是都不够用了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杨氏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哎呀,那…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这就去你祖母那儿说道说道?”
卢少棠胸口闷闷的,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于是站起身来,拉着杨氏一道出了门。“事不宜迟,这就过去给祖母请安吧。”
“你这小子,一提到娶媳妇就想起规矩来了。将来媳妇进了门,我这个当娘的,怕是要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杨氏一边走,一边嘟嚷着。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小子不会真的那么没良心吧?
摊上这么一个娘,卢少棠还真是哭笑不得。“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儿子向您保证,您未来的儿媳妇一定比我更加的孝顺!”
“这还差不多…”
母子俩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老夫人的宁安堂,凌氏都还未起身。
卢少棠在门口转了又转,头发都要急白了。
终于,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屋子里传出了动静。丫鬟们鱼贯而入,又过了两盏茶的时辰,老夫人总算发了话,让他们进去。
“孙儿给祖母请安。”
“媳妇给母亲请安。”
母子俩恭敬地跪在凌氏的面前,不敢有半点儿的不规矩。
凌氏端坐在软榻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眼前的二人,好半晌才开口说道:“都起来吧…赐座。”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便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们来的倒是早。”老太太悠闲地喝着茶,举止优雅,一板一眼,不容有半点儿的差错。
杨氏心有戚戚焉,却仍旧咬牙挺直了脊背,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卢少棠虽然心急,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久不曾陪祖母用膳了,祖母该不是嫌了孙儿吧?”
凌氏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子,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责骂。“听见了没,还不赶紧去准备早膳?”
丫鬟们忙不迭的应了,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