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那衣裳倒是有几件，就怕二嫂看不上。”孙氏摇摇头踱步走到林楚面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香荷妹妹去年置办的棉衣还有件七成新的，你个子和她差不多，要是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叔母把那棉衣给你收拾了带回去。”想把她的棉衣给方氏，门都没有！至于她家香荷的旧棉衣，给二房家这哑巴加傻子的丫头倒也还勉强！
林楚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面色平静：“……阿楚有棉衣。”言外之意就是你家的我不需要，这孙氏，林楚没理由的觉得讨厌！
“瞧着阿楚这脸，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头一份，只是可惜这说话结巴了点，脑袋又不大灵光，不然你叔母我定要亲自给你找一门顶好的亲事，不让阿楚以后成了村里嫁不去的老姑娘！”孙氏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赶紧看向顾氏：“婆婆，昨天儿隔壁村的花婶给我带了句话说是镇里有位人家跟她打听我们家香荷！”
闻言，神色厌厌坐在炕床上的顾氏一下子来了精神：“可有说是镇上哪户人家？”她们林家在村里算是小康之户，可和镇上那些有底子的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点大，她孙女香荷若是能嫁到镇里的大户，林家在村里的威望想必会更上一层楼。
孙氏摇头：“花婶说的有点模糊，但媳妇儿还是探到点口风，好像是镇里姓黄的那家。”
“果真？”顾氏起身，棉衣裹得溜圆的身子眨眼到了孙氏面前。
“听花婶的意思是这样，但确不确定媳妇儿可就不敢说了。”孙氏把顾氏扶到炕床上坐下才继续道，“不过儿媳妇想，咱家香荷模样俊，手又巧，在村里谁见了不夸一句，以后就是不嫁到镇里去，在村里肯定也能找个顶好的！”
顾氏一听这话，眉眼间都是笑意：“可不是这样，咱们家香荷和村里的那些丫头们比，可不是样样拔尖，就是香秀那调皮的小丫头，比别家的也是多了一份灵秀呢！”孙氏肚子虽没大儿媳杨氏争气，但生的两个丫头个个拿得出手。
“就你老宠着香秀，这么大的丫头比小孩子还馋嘴！”顾氏愿意宠着她两个女儿，即使是嘴上说说，孙氏也乐意。
“家里的孩子谁不宠着！”顾氏说这话，眉眼间满是当长辈的慈祥。
“不过婆婆要是宠坏了她们两个可别怪儿媳没教好！”孙氏说着，眉眼间满是笑意。
“不怪你，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婆婆夸你还来不及呢！”顾氏说着，抬头施舍了个眼神给一边的方氏：“你家那俩孩子现在也跪够了，去后院把人领回去，……以后也别在来了。”省得她看了都觉得闹心！
方氏站得麻木的身子一愣，继而缓缓点头：“……嗯。”低头的那一瞬间，没人看到她蜡黄的脸倏地惨白——面无血色。
第6章
站在方氏三步远处，方氏的神色自然没逃过林楚的眼底。扫了眼拉着孙氏坐在炕床上拉家常的顾氏，林楚沉着眉头走到方氏面前，抬手把方氏僵硬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搓了搓，待方氏的手温度回温，林楚才停了手上的动作。
看着方氏，林楚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的清悦柔软：“娘，我们去后院接弟弟。”顾氏和孙氏这般不待见她们，她们也没必要热脸去贴顾氏和孙氏的冷屁股。
方氏点头，牵着林楚还没放下的手，被刀子戳的鲜血淋漓的心在这一刻意外的愈合。
见方氏和她家那傻子阿楚娘俩好的模样，孙氏从炕床上起身走到方氏面前，看着她说话声音很是友好亲切：“二嫂，婆婆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里，千万不要当成耳边风，不然公公知道了怕也是会恼了你！”方氏的公公林老爷子是个勤劳务实的人，对于比他小上五岁的顾氏，林老爷子向来是把她放在心头最重的位置。否则，也不会有一年前顾氏把他二儿子林承年从林家分出去这一事。
对于林老爷子这个公公，方氏心里还是敬重的，只是想到一年前顾氏把她们一家分出来他一语不吭默认的态度，方氏心里到底还是冷了。
“婆婆的话我这个做儿媳的听了自然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中，这点不用三弟妹来提醒！”方氏说着，抬头看了孙氏一眼，眸里突然带了三分同情：“三弟妹有时时“劝诫”我的功夫，还不如把时间多花点在三弟身上，我昨日听隔壁村的说，可有人在镇上的怡红院看到三弟呢！”方氏说完也不去看孙氏那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的神色，和坐在炕床上一动不动的顾氏告了别拉着林楚往老宅的后院走去。
屋里孙氏恨恨的跺了跺脚，看着方氏离去的背影，眸里斜飞的眼刀都淬了毒，显然是把方氏恨到了骨子里。
林承年挑着去镇里置办家中物件的空隙去怡红院，这事孙氏去年过年前就知道，只是被方氏在顾氏这个婆婆面前抖出来，到底是让她面子越发不好看。
见门外那两个背影没了影，孙氏又一脸要她做主的模样，顾氏裹得溜圆的身子从炕床上走下，牵把她牵到炕床上坐下：“方氏是个不懂事的，你莫要和她计较，她是你嫂子，在外面说话她嘴巴会有把门的。”纵然不喜方氏这个儿媳，但她的为人顾氏还是能肯定的。
“儿媳知道，只是看到二嫂在婆婆面前扒儿媳的伤口，儿媳心里还是不大好受。”孙氏说着，抹了抹根本就没有泪的眼角，语气带上了几分自嘲：“说不定在二嫂心里还是儿媳撺掇着婆婆把她们一房从家里分出去呢？”
“这哪能怪你？”顾氏拍拍孙氏的手，嘴里说的话对二房带上了几分怒气：“他们一房五口人，在家里哪个我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若不是他们那几口人太过懒惰做人又不争气，我这个当娘的何苦要把他那一房分出去！本来想着分出去让你二哥吃吃苦，长长记性，哪想现在还是这模样，你二哥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害他不成？”说到这个，顾氏心里还觉得委屈：“以前没娶方氏还好，我说话你二哥还能听个几句，自从方氏进门后，你二哥对我这个做娘的是越来越不放在心上，早知道这样，当初给他讲婆姨时我就多花几个钱给挑个好的，也不至于他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婆婆也别生气了，免得伤了身子，二嫂从小在村里长大，虽然为人不怎样但她给我们林家生了一女两子，也是个有功劳的主，你以后看到二嫂，说话还是和气点好，……免得以后二房那三个孩子记恨你处事不公。”掩掉眸里对方氏的恨意，孙氏在顾氏面前替方氏说“好话”那是一点不留余地。
“她敢！二房那三个孩子是我们林家的血脉，自然个个都是孝顺的主！”顾氏说这话，心里也是怒气高涨：“她要是敢在三个孩子面前教那些有的没的，惹急了我也别怪咱林家给她一封休书，把她扫出林家！”当然，顾氏说这话完全忘了她二儿子早就被她从林家分出去这事。
“儿媳也只是嘴上说说，二嫂她那个人想来是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说你这个做婆婆的坏话。”孙氏说着，看了眼门外又收回视线。
听着孙氏的话，顾氏想着二房和她越来越疏远的三个孩子，心下也是一沉，看来方氏对她三个孩子的教导的确是“功劳有加”！
屋外又黑又冷，林楚跟在方氏身后往老宅的后院走去，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
老宅的后院是用青砖围起的，只有两棵干秃秃的桃树还有挨着墙脚开出来的一地白菜。此时，林恒和林喜跪着的正是白菜地边上。
夜漆黑黑的，偶尔寒风大作，看着跪在白菜地上的林恒和林喜，方氏手里拿着的油灯一抖，抹了抹眼角的泪，最后还是林楚伸手把两人从地上扶起来：“起来吧，我们回家！”
林喜抬头，确定面前这人是他大姐后“哇”的一声扑向她怀里，林恒起身垂着手默默立在一旁。
林楚看了他一眼回头搂着林喜瘦瘦的身子，给他拢了拢身上不大厚实的棉衣，安慰道，“没事了！待会大姐和娘就带你回家。”
林喜点头，只是退出林楚的怀抱发现方氏和他哥都在不好意思的抹抹鼻子，离了林楚一步远。
方氏拿着油灯牵着林喜在前面领路，林楚和林恒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路上，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林楚看着方氏开口：“娘，爹不是到老宅找阿恒和阿喜了，我们怎么没看到他？”
方氏摇头：“可能被你爷叫去说话去了！”当然，更可能的是在老宅门口被拒，到别的地方找人去了。
林楚点头，拉着林恒跟了上去没在说话。
一行人走在路上，远远地就看到屋里一抹光亮。回到家，林承年正坐在堂屋里，扫了眼桌上一口没动早已冷掉的饭菜，方氏笑着把林恒和林喜拉进他俩睡的屋子：“娘去灶房给你们父子几个烧两桶热水泡泡，顺便再把给你爹留的饭菜热了。”
林恒摇头：“娘还是把爹的饭菜先热了，爹一早去山上打猎，现在肯定已经饿了很久了！”一边的林喜闻言，也点头赞同：“娘先把爹的饭菜热了，烧水迟点也不急。”
对于他们的懂事，方氏虽然早就知道，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把他们俩搂在怀里，哽咽道，“你们俩之前在地上跪了那么久，膝盖现在一定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