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说：
“不知李谙达跟你说过没有，做我的乐师，要求颇高。即使有那才华，若是仅依靠着最初的才华为我做事，我却是无法喜欢多久的。你仔细想一想吧，小姑娘，仅有十六岁的你，没有丰富足够的生活经历，尚不太了解这个世间其它角落的种种模样，如此的你，还将能做到哪个程度？”
苏禧的小心肝在剧烈蹦跶。
这哥们儿，就跟五百强公司老板面试自己的时候那老板一样。在那整个面试过程中，随时随地跟自己下套做陷阱，就一心想看着自己被陷阱抓个正着的场景。简直是变态。
不过，刚才那些对话估计已经相当于自己成功度过了初试复试阶段，而这会儿，才算终于到了最终面试的一环。
很好，自己若能够说到康熙老板心里想要的答案，便能获得这份令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想拥有的工作——进入宫廷当一个宫廷乐师。
说到底，这好歹也算是国家级别的公务员啊！有工资拿还有奖金花红什么的，到年底还有年终奖给，年纪到了干不动了或许还能有退休工资。不仅如此，平日里还包吃包住，有其他人服侍自己，大冬天的还给烧炭，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亭台楼阁……
打住打住……这都给扯到哪儿去了？！
待遇的确很好，不过，该怎么回答才能得到这份好待遇啊？康熙是想自己说出哪个答案呢？
暗自琢磨，苏禧心里努力回想当初逛论坛的时候，那里面的众位大神说过的废话。
康熙的坏烂性格，康熙的坏烂性格……
对了！
苏禧想起来了！
康熙貌似喜欢那种骄傲有才气的人，但实际上，这哥们儿可小心眼了。如果他看谁不顺眼太骄傲了，就会说“先打压打压谁的傲气，磨一下那谁的性子……”之类的话。
所以了，对付这种眼里就只有自己，不可一世骄傲无敌的家伙，就必须既得保持自己尊严和骄傲，同时，还得给他留够那种高高在上，无人可比的尊严和架势。要让康熙感觉到，在这世上，最天才的，就只是他，绝对不会是其他人类。
思考也就一瞬间。想着，苏禧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才华这东西，我是有的；而努力做到最好的心，我也有。所以，能够给您的答案就是：我会好好利用我所有的才华，去努力做到您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就算拼尽我的性命，我都不会让您失望。”
自己是猜对了？
亦或是……
猜错了？
苏禧惴惴不安的想着，不敢仔细打量康熙帝那表情，那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一样，清晰到了可怕的地步。
直到康熙说话，终于打破了那股令苏禧感到恐怖十分的沉默和担忧。
“很好。”
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的康熙说。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这个小丫头了，聪明归聪明，但却很是懂得收敛与克制的道理。说了这么多，我且问你，你可愿为我演奏一曲，让我能够下定决心，让你成为我的顶级专属乐师？”
顶……顶……顶级专属乐师？！
靠！怪不得面试程序这么繁复呢！原来是在面试宫廷乐师里面最高的那一个职位啊，那就怪不得了。刚才苏禧还心里纳闷，想着康熙不是平常挺忙的吗，怎么会有闲工夫跟自己这个小乞丐出身的家伙废半天话，还和颜悦色的，原来是自己掂量错了自己现在的分量，没有搞清楚状况。
丫的！这个惊喜，有够惊人的！
想着这个，担了老半天心的苏禧总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心底。
“您有什么想听的吗？”
古代那些名曲她都会吹奏，只是没有当代流行音乐那么熟练精巧，毕竟从小听当代的音乐长大，最擅长的自然也该是那些当代音乐曲目。
所以，苏禧诚挚的希望，康熙能够让她自由吹奏，而不是点古代的曲子。
康熙看了看进到屋里的半壁阳光，笑笑：
“你既然是能够于这小小年纪自己谱曲成调，不妨就以这屋内的光辉半壁做首简单的曲子，吹给我听听吧。”
绝对的坑爹！这哥们儿绝对是腹黑型代表人物，说不定那些后世五百强公司的面试考官，都是多少有些康熙爷基因的影子存在。
丫的。
第十七章 小曲
跟那心底骂骂咧咧的同时，苏禧看着那阳光倾泻的情景，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当代音乐里那些相关作品。
几秒的时间，苏禧想到了答案。
她也没跟康熙说什么废话了，从小包袱里拿出笛子，指头搭在气孔各处，笛子就搁在嘴边，深吸一口气息，然后，吴镇宇跟张柏芝合拍的电影《飞侠小白龙》里面，那首将《欢乐颂》的曲调和节奏改了一大半的欢快曲子，就从苏禧笛子里乐乐悠悠的跳动了出来。
曲子落在空气里，浮在阳光中，飘散婉转，回荡在那康熙老爷子的心脏最深的地方。同时，那欢快的曲子从虚开的大门缝隙里、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口自然而然飘洒出去。
房屋外边，站在那里，等候着皇帝指令的李谙达和守门的士兵不由得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曲子，竟可以给心里带过来那样欢乐的感觉，那一种跟冷静、自律的宫廷生活毫无关系的情感。
温暖而柔和。
那曲子的音调欢快得连那双早就习惯长久站立不动的双脚都有一些发痒似的，有点想动了。
李谙达扬起了眉毛，心里有些微的惊讶。
实在是没想到啊，十四爷带过来的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这本事——让万岁爷同意让她就在屋里，在这样一个相对繁忙的时候，证明自己的能力。
而那个小姑娘，见着了万岁爷，还似乎一点也不胆怯害怕，自然流畅的就吹奏出了如此令人愉悦的曲调。
简直，就是个小小的奇迹。
或许，这个姑娘，自己应多加注意些了。
曲子吹完了。苏禧放下笛子，看着微微闭着眼睛的康熙。
数息之后，康熙才慢慢睁开眼来，笑微微的抚掌叹道：
“当是好曲子！”
“多谢老爷夸赞。”
同时苏禧心里补了一句，不是哥们儿吹得好，是人家那当代的作曲家改得好。
康熙意犹未尽的笑着说道：
“你年纪虽不大，却能做出此等好曲子，宫廷第一乐师的称号，或许该换人了。”
苏禧假装呆滞：“……”
心里腹诽，丫的，这会儿她该如此惊叹的看着康熙多久啊？好像当初看江苏卫视的《非常了得》时，那个心理测谎专家说过，正常惊叹的时间不超过十秒——ok，十秒到，现在就能不装了！
“宫……宫……宫廷？！”
结束装呆滞的苏禧继续接下来的装逼行为——假装惊讶无比结结巴巴的小声反问着，脸上还搭配着绝对不敢相信的表情。
装逼很惯了的康熙见到苏禧这个表情，也是笑意盎然的样子。
他嘴角那抹笑容看上去扩大了委实好多，但仍然端稳了架子，笑着点点头说：
“我确是宫廷来的。但宫廷仅仅只是个身份。丫头，你只要做好你本分事，宫廷不宫廷，都也无妨。”
苏禧将嘴巴慢慢的合拢——这个速度是表达吃惊反应后，常规出现的后续动作，她必须要够慢才能证明还在惊讶里没怎么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刚才动作过猛，嘴巴张得太大，嘴角扯伤了一点……痛啊！
“这么说来，您的身份岂不是很高很大的那种大官吗？”
苏禧差点说成了皇帝，还好给打住了。虽然在这个世上，能随便让一个平头老百姓进宫的家伙是不在少数，但是也不能就此证明，眼前的同志就得是皇帝本人啊。再怎么说，皇帝出宫这种事，一般来说还是相对隐秘的，当然，看过记录康熙的出宫历史游记，苏禧看出来了，这康熙哥们儿一般来说不喜欢小打小闹，反而是更喜欢大张旗鼓的跟全天下说，皇帝大哥出巡，你们做手下的都给警醒点儿哈，千万别给你家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领导眼里上了眼药……
康熙看着说话都多了点战战兢兢的苏禧，有点说不清楚，觉着心里有那么点没理由的乐。
乡下的孩子都是这么干净吧。心思纯净的跟天泉的水一样。见到达官贵人，自然而然就会害怕和胆怯，却惟独未见惊惧在那眼中……这个丫头，倒是聪明里还带着些让他也捉摸不透的玩意儿呢。
还有，她刚才吹奏的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委实动听，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有趣，比宫里那些就只会重复奏些老调旧曲的宫人来说，更有意思。
他喜欢这个小姑娘。
就像汪清泉，不断跳跃着流过心尖，润肠润肺，清雅而柔和。
老十四这次找来的乐师不错。
“我不是高官，不过，我的身份比高官更高一点。现在你不知道那也是无妨的，等你出去后，我让李德全将那些礼数和规矩都悉数教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问你一句。丫头，几天之后，跟随我进宫这一个未来，现在，你还是否愿意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