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忙乱了两三日,一切走上正轨,金穗摸出书本,把大夏开国皇帝嵇开的诗词背了一遍又一遍,认真程度不亚于高考,但是,可能她真的是过去了那个背书的少年时代,也可能是因为抵触情绪,效率并不高。
后来一想,她自己还不是靠着便宜娘席氏研制的东西坐享富贵,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如此一来,定下心思,把那些传唱千百年的经典背诵了下来。
这日,金穗刚巧背了两首诗,正要巩固,木兰来报有客人到,金穗迎出去一看,惊喜道:“文伯娘,文姐姐!”
人生最喜不过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在人生地不熟的锦官城,再见文太太和文华,金穗激动得不能自已。
“黄妹妹!”文华快步上前,双手握住金穗的双手,上下打量金穗,见她无恙,舒口气,又笑道,“在梁州看见你实在太好了。这一别,快有两月了,我和我娘都担心你和黄老太爷在襄阳事情不顺利,还好,总算是安安稳稳来了。”
金穗将两人迎进大厅里坐下,吩咐月婵去倒茶。
文太太笑盈盈道:“我们在乡下待了一个月,和当地人语言不通,华姐儿有时候能一天不说话,见了你,才打开了话匣子。我还担心她成哑巴了,这下可治好了。”
金穗捂嘴笑,文太太还是那么风趣,以打趣自家女儿为乐。
文华不依道:“娘,哪儿有你说的那夸张,我那是专心做事,心无旁骛,哪儿就成哑巴了。”嘟哝两句,又欢喜地问金穗:“黄妹妹,你来了梁州怎不让人带个口信给我?”
金穗背过身子,佯怒道:“我倒是想找你来着,却不晓得你去哪儿了。我跟连掌柜打听,慕容公子来梁州这大的事儿,都不见你和文伯娘来,我又哪儿敢使人去找你?来了这许多日子,就没出过这个院子,爷爷也不在家,我可算是晓得啥叫寂寞了。”
文华掰着她肩膀,讨好道:“黄妹妹,莫要生气了,我一听说慕容公子来了,姚公子也回来了,就和我娘紧赶慢赶地做完事儿,好歹今儿的才回来。你瞧,风尘仆仆就是我这个样儿了。”
金穗噗嗤笑出声,回身打量她,果见她眼底有些青黑,却因兴奋而乌黑明亮,瞧起来十分有精神,不过衣裳上倒没什么“风尘仆仆”,显见是才换了衣裳就过来了。
金穗心里一热,忙起身行礼道:“是妹妹误会文姐姐了。”
文华大囧,文太太呵呵笑道:“得了,瞧你们两个猴儿闹不够,都歇会儿吧。”又把金穗搂进怀里,细细问她两月来有没有吃苦,金穗自然都答好。
金穗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一转,心情低落下来,口吻里带着几分心疼:“文伯娘,你和文姐姐都瘦了呢,一会儿我让月婵姐姐给你们装些点心,都是我们那会儿去襄阳时从官报上摘抄的食谱,你们也尝尝。以后出了大夏,文伯娘和文姐姐也该多多保重才是。”
文太太和文华不由也低落了情绪,文太太口中答好,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扫过,转而笑问:“这几个丫鬟瞧着面生,你从哪儿得来的?不像是人牙子能教出来的好姑娘。”
金穗是怕文太太提多了楚王府在几个丫鬟心中存芥蒂,才把话转到她们身上的。
第275章 上府
她可没忘记,月婵几个还拿着楚世子妃的月例呢。
金穗依靠在文太太的怀里,答道:“月婵姐姐,还有木兰,晓烟,八宝,四个人都是楚世子妃赏给我的。月婵姐姐,你们也来见过文太太和文姑娘,文太太是我们老家最有名的善人,我前儿和你提起过的。文姑娘是我闺中好友。”
金穗看了一眼文太太,文太太摸摸她的头发,脸上浮起笑意,目光投向月婵等人时隐隐锐利了些。
月婵和晓烟赶紧上来行礼,月婵恭敬而温顺地垂着头,晓烟好奇地瞄了一眼文太太,赶忙低下头。八宝出去叫了木兰进来,两人给文太太和文华行了礼,各自束手立在一侧。
文太太点点头,笑道:“黄姑娘与我投缘,家中没有女性长辈,我少不得多关心她两句。几位姑娘瞧着都是稳妥人儿,以后好好伺候黄姑娘,黄姑娘是个宽厚人,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月婵陪笑道:“我们姑娘敬重文太太,奴婢们自是也听文太太的。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本分,文太太尽管放心。”
金穗小声在文太太耳边小声说了月婵几人身契的事儿,略过了几人正领着楚王府月例。文太太点点头,越发满意了,让丫鬟小寒给几人打赏,月婵俱都谢了。
文太太这是明显地在给几人立威,珍眉见月婵四人大气不敢喘,这回倒是乖觉,一点没眼红几人拿了赏银。
文太太叮嘱了丫鬟们几句,让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木兰依旧去前门守着,剩下几个丫鬟伺候在金穗身边。
金穗带文太太参观新宅子。文太太瞧着空荡荡的新宅子,屋子倒是多,就是家具少了些,难免少了几分人气,到前院转了一圈,她惊讶道:“你爷爷竟也放心,前院只叫个小丫鬟守着,要是真遇到啥事儿。可真是不好。”
又叹气:“到底是个男人,小事儿上操不上心,过两天……也不要过两天了,明儿的我唤人牙子过来,给你买几个护院,总不能放着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家在这大宅子里。”
金穗脸微红。笑道:“我想着爷爷才来梁州,没啥朋友来串门,大门一关。谁晓得里面有啥人呢?因此,才没跟爷爷说护院的事情,且爷爷这些日子忙着,腾不出手,我不好拿这点子小事儿分他的心。”
再者,姚府在锦官城多年经营,如铁桶一般,傅池春的手不敢往这里伸。黄老爹在安全上很是放心。
文太太点她鼻子,嗔道:“这可不是小事儿。你爷爷买了这大的宅子,总不会是不舍得几个买护院的钱吧?”
金穗脸越发红了。索性不说话了。
文太太也不太好意思,因心里有些生气才会不小心揶揄了黄老爹。掩饰地笑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儿的你等我来。”
不过,没等到明天,护院的事儿便以雷霆之速解决了。
晌午,文太太带的丫鬟会做饭,边做边悉心教导月婵几个。文太太又是一阵叹,没娘的孩子真可怜,连吃饭都是将就着,却也没出声,心里自有打算。到了下晌,金穗催促文太太和文华在她屋里小憩,母女俩刚起身,便有人来叫门。
这回换了八宝看门,八宝既惊且喜,禀告道:“姑娘,是姚府的欢大奶奶亲自过府来了。”
金穗惊得从榻上跳起来,又奇怪,欢大奶奶袁氏来做什么?即便有事,也该是姚府使人来叫她过去的,这样让姚老太太的大孙媳妇亲自上门,可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
文太太同是心惊,匆匆略梳洗了,叫上文华,和金穗一起出门迎客。
欢大奶奶进二门下小轿,大丫鬟秀铃悄声道:“大奶奶,奴婢瞧见大门内停了一辆马车,怕是黄家有客人呢。”那马车停在大门内,而不是二门内,很可能是外男,秀铃怕会冲撞到欢大奶奶。
“不要紧,看门的是个小丫鬟子,是从楚王府里来的,不会是个没眼力见的。”欢大奶奶淡淡地说道,瞥了一眼前面引路的小丫鬟木兰。
刚穿过一道月洞门,转弯是条花园小径,打头的金穗并一位眼生的妇人和一位小姑娘便匆匆迎了上来。
欢大奶奶停下脚步,金穗见了礼,跟她介绍道:“这两位是文太太和文姑娘,是我老家的人,先前在兖州做粮商,后来和慕容公子及姚公子到了梁州来,近几日要和贵府上的商队一起跟随慕容公子周游列国的。”
三言两语点明了文太太的身份。
文太太当即和欢大奶奶见礼,欢大奶奶听说是自家小叔请回来的商妇,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亲手扶起文太太:“原来是自己人,文太太多礼了。”
又让秀铃送了文华两只金镯子做见面礼,文华忙道谢。
“这里风大,几位快屋里坐。月婵姐姐,快上好茶来。”金穗笑着吩咐月婵,伸手给欢大奶奶引路。
文太太本是要走在欢大奶奶身后的,欢大奶奶却携了她的手,边走边笑道:“早先就听老太太说起过文太太,称文太太是脂粉堆里的女英雄,看顾了整个家族不说,还有这份气魄胆识出国。光是这份气魄胆识,就比许多男儿强了不知多少倍。念叨多少回要见见文太太的,今天却是赶巧见到了,了了我一桩心事。要不怎么说,百闻不如一见呢?”
文太太谦虚道:“女子立家不易,要不是府上的姚公子瞧得起妇人,纵使我有多少气魄胆识,也是无处施展的。”
一时落座,欢大奶奶笑问:“出行的日子可定好了?”
“说是四五日后了。”
金穗震惊,之前问起,文太太说是几日后,她只当是个虚数,谁知就在四五日后了,一时心情复杂难明。这一别,再见怕是得几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