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又开始冰凉起来,哆哆嗦嗦的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清理好,然后伸出手探在他的鼻,还是没有呼吸,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即便不刺到他的心脏,这样一剑去,他还是会死的啊。我早就想过的不是吗,我当时不就想着看他的造化吗?就做好了他会死掉的准备不是吗?
可是,周景真的就这么死了?我真的杀了他?!
我不能置信的看了他好半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呼吸。
虚脱之感又来了,心跳得厉害,我只好坐在床沿。
也好,我终于对得起这身的主人了,对得起穆老爹了,也对得起穆家一百零八条性命了?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大仇得报的舒爽之感呢?难道我根就不是这么恨他?我为什么还有这般根不能呼吸的心痛之感呢?难道我根就是喜欢他的?
穆清清大仇得报,我喜欢的人却死了。
那么此刻的我,是该笑,还是该哭?
原来我真是喜欢他的。
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那张温润的面容给我的安心,从那一刻开始就深深的埋在我心里,在我看着陌生的四周忐忑不安的时候,是他告诉我别怕。每一个雨打雷天,都是这个人整夜不睡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那份安心,我至今都记得。
这些或真情或假意的影像,对初入异世的我而言,刻骨铭心。我也不信,这里头都是假意。
可是我总是喜欢自欺欺人。我对自己说我是不在乎的,上一世我用生命去爱了一个根不值得我爱的人,那么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所以我不会承认他说喜欢王婉的时候我有多失望,我也不会承认每天有多欢喜的等着他回家,我不会承认看着他与王婉亲密时有多难过,我更不会承认他替我掖被讲故事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是啊,我再也不想自己爱得那么卑微,我对自己说,我根就无所谓。
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着疼,我用双手捂住眼睛,很快手心里面便落满大片水泽。原来那些重生文里都是骗人的,为什么我即便重生了,也还是没有变得如那些女主那般强大和冷酷呢?为什么我依然会不计一切的去爱一个人,依然会坚持自己上一世的爱情观:爱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交易,我爱他,不是因为他对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想对他好。
这就是我的爱情,一直这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上一世,那个男人负了我,我杀了自己,这让我很痛苦。这一世,这个男人同样负了我,我杀了他,可是我依然不快活。
九死一生的我躲着周景,无非就是害怕这样的局面。我又何尝不知道穆家有多少势力在外头,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并不是想自己好好的活,我只是不想报仇,因为,我还是舍不得他。
可是,我从来都没承认过啊,我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周景身的伤口已经被我处理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昏暗的烛影里,那张脸依旧俊美得绝世无双。他有着英气逼人的眉,睫毛长到在紧闭的眼被烛火照成了一方阴影,然后是他挺拔的鼻,有着如刻般轮廓的唇,一切都是这么美,如果忽略脸上那种不正常的苍白之色,他真的很像在熟睡。我就这么看着他,犹如曾经的许多个深夜和清晨他这么看着我。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公务繁忙又要抽空看,所以每回都睡得比我晚,起得比我早。我有时候晚上醒来,会撞见他正坐在床沿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总是会摸摸我的额头轻声一句:快睡。那般温和。有时候清晨睡意朦胧醒来,又常常会看到穿着官服准备去上朝的他,又是这般坐在床沿微笑的看我熟睡,然后他会用手拢一拢我睡乱的长发,柔声一句:再睡会儿。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轮到我这样望着他,便是知道了。
可是周景,你现在能不能睁开眼睛也看看我呢?
为什么当时我们谁都不肯看清自己的心?为什么当时我们谁都不肯先迈出一步?我很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对他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可不可以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做一做打算?
如果我这么说了,现在的局一定会不一样。因为我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会为我改变。
正如我相信,他会为了我的命喝千日鸩,相信那晚他真的跟着我跳了悬崖,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我又抬手捂住眼睛,大片大片的水泽在脸上和手上漫了开来,喉咙里是再也克制不住的哭声。
我哭了好久。
然后起身擦干净眼泪,叫来外头几个侍卫:“事情有变,大殿吩咐,文昌侯的尸体要换地方,你们赶紧将他抬上马车,然后跟我走。”
侍卫自然是认得我,没有太多犹豫便照做了。我跨上马车,对列队站在我身边的一群侍卫轻轻挥了挥衣袖。
蒙汗粉这种东西,虽然不上档次,但是必须是行走江湖之必备。
我一路架着马车飞驰,我总不能叫赵拓将他挂在城门上,即便不能风光大葬,我也得好好替他埋个小坟包。
我拼命架着马车往山林里跑,天公十分不作美的还起了大雨。我也没敢停顿,直往山林腹地而去。外头雨大如豆,打在脸上很疼。我顾不得擦掉脸上的雨水,将马车拉得恨不能飞起来。一路狂奔。马车的右轮突然磕到石块,超速的果就是马车失控,连人带车的翻了,我扑过去抱住周景的尸体,我们二人顺着山坡滚了去,我死死将他搂住,却感到身也被他死死的搂住了。幸好雨天湿滑,周围很是泥泞,带了不少缓冲之力,但我仍旧被周围的石块磕得很**,不过周景的尸体够高大,虽说是我抱着他,却总感觉是被他抱在怀中,没受什么大冲击。
就这么滚了许久,一落地我便赶紧爬起来去看周景,还好他的尸体没被撞散,至少仍旧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闪劈,照出了周围绿莹莹的几双眼睛。
狼。
接着眼睛越聚越多。
狼群。
我绝望得一躺在地上喘气,已经筋疲力尽,对付几只还可以,对付一群狼,我表示压力山大,更何况我若是走了,周景的尸体要怎么办?
心中欢腾而过一群草泥马。命该如此,我认命的爬了起来,将周景的尸体半抱住,雨水浇得我从头到脚透湿。
我无聊的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人家殉情是化蝶那么唯美,我俩却是葬身狼腹变成肉渣这么恶心。忒不浪漫了些。”
狼群中有几声嚎叫声起,绿光越来越近,几乎将我们围住。我认命的闭上眼睛,感觉手里抱着的身动了动。我没睁开眼睛,今晚幻觉太多了。
☆、第71章 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抱着周景哆哆嗦嗦的等死,一直以为是自己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不过手里的身确实动得厉害,都将我的手给挣脱了,我只好睁开眼睛,然后发现:好像某人真的……诈尸了!
还有什么比一具尸体在你怀里睁开眼睛盯着你还要恐怖的事情?!
周景已经休克了数个时辰,试问一个人几个小时没呼吸他怎么还能活着?这特么又不是仙侠文!
周景身形高大,我两只手臂勉强将他环住,对于他突然睁开眼睛这种事情,我基是没能反应过来,只愣愣的将他看住,分别着是人是鬼。[]周景身伤得惨不忍睹,让人很难接受他是个大活人,奈何他然无感似的与我深切凝望,旁边狼嚎阵阵,我二人在大雨滂沱就这么诡异对视。然后更让人纠的事发生了,他……居然笑了。
他这一笑让我顿时就瘆了。
“你死没死?”我试探着问他,还抱着他的肩膀摇了摇。
他没回答,还在笑。
“我说,你还能拿得动剑么?”那么就关注一狼群的问题吧。
“我……”他刚要说话,耳边却听得“嗖嗖”几声风过,紧接而来的是狼群痛苦的嚎叫声,有不少弓箭从草丛中射出来,没多久的功夫,这数十只狼便体躺倒了。大雨中出现四五个身着斗笠的人来,他们手中拿着自制的箭弩,形状粗糙,看上去应该是普通猎户。
有几个人去扛了狼的尸体,余一人朝我们走过来,我赶紧把周景的金冠扯来丢进草丛里,幸好他外衣也差不多烂了,金丝儿蟒纹也掉得分辨不出。
那人上前问我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抱着周景:“我跟我……相公来这边做生意,路上雇的人心生歹意,竟然在晚上欲意谋害我夫妇二人,将马车直接往山拉,我们还算命大,从山上滚落竟也没死,方才又遇狼群,幸而得各位相救,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
那人一副了然神色:“那确是命大,幸好遇到我们,不然你们俩还真得喂了狼肚了。”他说着,看了一眼周景:“你相公他……”
自始至终周景的眼睛都没离开过我,并且,他的笑容也没去过。
那人瞅了周景片刻:“他该不会……”
“怎么?”
“我看你哥的模样甚奇怪,该不会是滚来的时候撞到头,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