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我肚子有些痛,许是、许是早上喝的牛乳不新鲜,”武氏额头上一片密实的汗珠,看她痛苦的五官,众人便猜到她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偏她还乖巧懂事,自己都疼成这样了,还极力爬起来朝老夫人告罪:“老、老夫人,大、大伯母,我、我--”
“哎呀,这是怎么了?赶紧来人把七少夫人扶起来呀,还有,火速去请太医。要快!”
不管武氏是真痛还是装病,人毕竟在自己院子里出了事,老夫人必须有个态度。
“不、不敢叨扰老夫人,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不舒服,我、我还是、还是回自己院子吧。”武氏躲开荣寿堂的婆子,强笑着对老夫人说道。
“也罢,你既然坚持,那……来人,抬个春凳过来,送七少夫人回去。”
如果说刚才老夫人还在怀疑,那么此刻她非常确定武氏在装病。
“是是。”
“快快。”
“哎呀,小心小心呀,别碰了我的金孙。”
屋子里的人吵吵闹闹好不热闹,唯有萧南,胡坐在榻上,看足了好戏。
待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出去,这才偏过头叫来秦妈妈,“我记得海桐是崔家的家生子,她的阿娘、阿婆在崔家都干了一辈子,定知道崔家的很多事。
你悄悄的去问问,这三夫人是什么来历?!确定是卢家的嫡女吗?”
第051章 秘辛
萧南严重怀疑小卢氏并不是范阳卢氏嫡系的嫡女。
虽然她跟小卢氏的交往不多,但纵观小卢氏今日的一言一行以及大脑里本尊残留的记忆,萧南觉得,小卢氏的言行举止、行事做派,丝毫没有世家嫡女的风范。
这么说,并不是故意压低庶女、抬高嫡女。
现实不是小说,在古代,嫡庶之分确实如同云泥,尤其是女子。
若是庶子,家族为了繁衍和发展,也会尽心培育,启蒙、上学什么的也都有旧例;
但庶女就惨了,因为她们的教养人是嫡母,如果遇到个宽容大度且有大局观的嫡母,那么也会得到很好的教育,但仍是比不上嫡女,若是遇到个心胸狭窄的嫡母,极有可能把庶女养得连婢女都不如。
而对于女子而言,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是浮云,真正有用的是如何为人处世、接人待物,以及如何管理内务、教养子女。
这些,都不是单单请一个先生就能解决。
但凡是嫡女,大多都会被母亲待在身边,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将这些道理和处事法则传授给她。日子久了,所谓的教养、所谓的礼仪、所谓的规矩,都非常自然的融入到了女儿的一言一行中,甚至渗入到她的血液、骨髓中。
这才是嫡女庶女真正的区别之一。
世家大族尤为如此。
反观小卢氏今日的表现,萧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上不得台面!
远的例子不提,就拿萧南来说。
在京城,萧南本尊的名声并不十分好,别人提起她总是说她行为乖张、脾气火爆且行事肆意妄为。
但事实上,萧南本尊从来没有在房门外发过脾气,即使再生气,也会关上门私下吵。
一旦走出房门?不管是接待来客也好,出门赴宴也罢,还是春日踏青、夏日游玩、秋日骑马、冬日冰戏……她都恪守规矩,一言一行任谁都挑不出任何不妥。
即使遇到讨厌的人或是阿翁、阿耶的政敌,萧南也会依着礼数客气的交谈,或许不热情,但绝不会失礼。
更不会像小卢氏这般,讨厌一个人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也不考虑规矩、礼法的恣意妄行。像她这样的人?很难在社交圈混得开。
偏她嫁了个好婆家,不管小卢氏怎样不靠谱,京城贵妇圈儿举行花会、茶会的时候,免不了要给她下个帖子。
而这样的场合,萧南也会去。但今日的事?萧南算是跟小卢氏结了梁子。
所以,萧南必须想个办法,预防在公开场合,小卢氏脑子一时发昏,再在人前给她个难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萧南要知道三房以及小卢氏的一切资料。
秦妈妈的效率颇高,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便从海桐家套来了小卢氏的资料。
下午,用罢了哺食,萧南去暖房溜达了一圈,待回来后,秦妈妈已经守候在正屋了。
“县主猜得没错,三夫人果然不是卢家的嫡女?”秦妈妈跪坐在萧南身边,接过玉簪递过来的蜂糖水?喝了两口,继续道:“原来,三郎君在三夫人前头还娶了一个娘子,那位才是卢家的嫡女?现在这位只不过是先三夫人的庶妹。”
故事很烂俗,先三夫人生下二娘崔兰后?身子一直不好。
二十多年前,卢老夫人患病的时候?先三夫人因病不能服侍婆婆,卢家也有点儿小算盘,便把家里的适婚嫡庶女各派了两个来崔家,名义上是照顾姑母、姐姐,实际上则是为了预防先三夫人亡故,崔鸿另娶
“…???只是不知那日发生什么事,先三夫人竟一病西去,留下遗言让庶妹卢绣,也就是现在的三夫人嫁入崔家为填房。当时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场,就连卢老夫人也不知道实情。”
秦妈妈将从海桐祖孙三代嘴里问来的故事仔细说了一遍,“先三夫人的孝期一过,卢绣便进了门。
卢绣进门后,去给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也不知说了什么,卢老夫人的病情加重,最后不治而亡。明面上,崔家说是老相公(相公=宰相)的姬妾恃宠而骄,竟敢谋算主母,实际上,则是由三房引起的。”
萧南闻言,微微一怔,崔家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内宅祸事,她也有所耳闻,但打听到的版本太多,她也只知道大概的情况,具体的细节,嫁入崔家后也没有搞清楚。
这会儿听到秦妈妈的话,她不禁打断道:“怎么,难道卢老夫人的死还跟三夫人有关?唔,等等,”
萧南又摆摆手,陷入了沉思中,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卢氏刻意针对老夫人的那一幕,她大胆的猜测道:“还是三夫人在卢老夫人的丧事上跟老夫大夫人有什么冲突?亦或是三夫人抓住了崔家什么把柄
否则,以老夫人在崔家的地位,三夫人这么明显的慢待她,甚至出言讥讽,简直就是找死。
萧南觉得三夫人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儿上。
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咯。
秦妈妈却摇摇头,再次看了看四周,见确定无人后,才附到萧南的耳边,小小声的说:“这事儿是崔家的机密,还是海桐的阿婆,当年在卢老夫人的院子里当差,无意间听到了几句。
海桐的阿婆说,卢老夫人病情加重前,逼着三夫人发下毒誓,承诺五年内不得怀孕,且不得干涉四郎君和二娘子的婚事。”
萧南听得心头一震,五年?
唔,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卢老夫人病逝的那一年,四郎崔季伯年满九岁,五年后也就是十四,按照大唐的律法,他虽不能成婚,但已经算是个大人了,也可以开始议亲了。
这五年间,三夫人不得有妊,没有儿子,她也就没有太强烈的干掉嫡长子给自己儿子腾位子的**。相反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还要好好拉近跟继子兼外甥的关系。
卢老夫人这么要求,摆明就是不相信三夫人呀。
只是,萧南很不解,三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让自己的姑母都不信她,还逼着她发这种毒誓?!
秦妈妈还在继续说,“而监督三夫人喝避子汤的就是老夫人,老夫人若是有事耽搁了,则有大夫人派得力婆子去监督。”
原来如此,萧南有些懂了。原本老夫人和大夫人只是执行卢老夫人的遗命,但在三夫人看来,却是她们故意为难她。
难怪小卢氏对老夫人和大夫人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但,她还是不明白,老夫人和大夫人为何会容忍小卢氏的失礼?!
秦妈妈听了萧南的问题,摇摇头,“我问过她们,海桐的阿婆说这事儿崔家捂得很严,除了几位经手的主人,谁都不知道。她说,知道的、知道的下人也都消失了。”为了那件事,崔家可是失踪了不少人呢。
不知怎的,萧南听了这话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伸手要了碗蜂糖水,小口小口喝着,极力压着心底莫名的恐慌。
秦妈妈将萧南从小看大,对她最是了解,见到她这番动作,忙关切的问:“县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肚子里的小郎君闹您了?”
萧南没有说话,直到喝完一大碗温热的蜂糖水,这才沉声说道:“我没事,三夫人的事儿就到这儿,让红蕉她们平日多留意三房的动静。”
秦妈妈点点头,今天县主驳了三夫人的面子,以三夫人的心胸和气度,她肯定会怀恨在心。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呀,而三夫人便是那种得罪了就很麻烦的人种。
这时,玉莲走了进来。
“县主,婢子刚才给郎君送哺食的时候,郎君特意给您带了几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