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时候村里的老人家最爱说的就是‘月是故乡明’这个典故,说无论一个人因为什么原因身在何处,他们永远都会觉得只有从自己的家乡上空看到的月亮才是最美的;但那时候我却怎么也不懂的是明明天空中自始至终挂着的就是同一个月亮,为什么他们却说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会有所不同呢?
直到现在,看着天空上的这一轮明月,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它真的不够我在渔村看到过的那轮明月来得美丽。”
红菱无端的一番感慨,让站在她身后欲帮她将肩上的衣服裹紧一点的冷少流的右手停在了半空。
因为久未开口所以声线有点沙哑,加上音量比较小,所以冷少流琢磨了一番之后才大概清楚了刚刚红菱说的内容。
红菱开口说话了?!
“你可以说话了?!”迅速从红菱的身后绕到她的面前,冷少流双手激动地按在红菱坐着的木轮椅两旁与红菱对视着,眸底溢出了狂喜!
“嗯,我可以说话了。”相对于冷少流的激动,红菱却显得有点过于平静,“其实在不久之前,我就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了。”与冷少流对视着,红菱平静地向他诉说着自己隐瞒了他的这个事实。
冷少流却毫不意外地上前拥紧了她,激动得仿若个孩子。“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感谢老天!你真的开口跟我说话了!……”
“我说其实我早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了,但我却故意向你隐瞒了这个事实。”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脸平静的红菱突然有点粗鲁地推开了紧紧抱着她的冷少流,再次与他对视着将刚刚自己所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加重语气再复述了一遍。
目光倔强。
“这有什么关系吗?只要你能够重新开口说话了就好不是吗?”冷少流依旧笑着向红菱阐明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
“那为什么刚刚你的目光闪了一下。”红菱的语气开始变得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冷少流终于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菱儿你怎么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不知道红菱为何这样的态度的冷少流疑惑地问。
“那如果我说,其实我是因为知道了你隐瞒着我许多事情所以我才故意隐瞒你我已经好了这个事实来报复你的,你还会如现在一样高兴吗?”说到这里,红菱的嘴角已经泛起了冷笑,“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因为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实际上你的心意早就已经动摇了。”
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冷少流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明明此刻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红菱,但他却觉得,红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陌生了。还是说,一切都如红菱说的那般,其实只是自己变了?
“菱儿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如果真要解释红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的话,冷少流此刻能想到的就只有是有人告诉红菱那个消息了。
“不好听的话?到底是多么不好听的话所以你才要不顾一切地去隐瞒?!难道你真的要等到你们都百年好合了之后才告诉我一切吗?!”毫无预兆地对着冷少流吼了一番之后,红菱的泪水也就再抑制不住了,“你明明对我说过过去的一切你都已经不在乎了的,你明明说过的,可是现在你却这么无耻地反悔了……”
果然她全都知道了,本想找个机会再好好告诉她的,却不料她还是先一步知道了。
“菱儿对不起,是我错了。” 面对失控的红菱,无法靠近的冷少流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因为心虚,连解释冷少流此时也觉得如此苍白。
是他的错,是他不应该在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前就一次又一次地放任自己的目光不停地在那名女子身上驻足的,是他不应该遗背自己当初与红菱的誓言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在脑海中不停寻找哪怕与那个女子之间的一丁点关系的;自始至终都是他的错,是他伤害了本不应该受到伤害的人。
“不,你没有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贪念,大娘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村子里的人也不会无辜地死于非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都是我……”惨痛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死死地攥紧着胸口位置的衣服的红菱已经泣不成声。
一脸哀色的冷少流终是走上前去,将这个无措的少女紧紧地环抱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为其圈出一方能够让其尽情宣泄的港湾。
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也许在这一刻,也似乎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还记得之前你第一次也像这样抱着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红菱嗓音中的悲伤依旧挥之不去,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咄咄逼人了。
提及此,冷少流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日的光景。“……如若他日你负我的话,虽肯定学不会违心祝福,但我也定不会苦苦纠缠;最后,我会选择安安静静地一人远走。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我一定会无怨无悔地潇洒走下去,让你在原地后悔莫及……”
那日红菱这般勇敢又令人怜惜的话语,让他如何能够轻易忘记?只是不曾想,当初只被他当做一番戏言的话语,却不想竟然一语成谶。
冷少流僵直的后背,让红菱知道了他定是记起了。
“其实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不曾想过我们之间竟然真的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早知会如此的话,我定是永远都不会说那一番话的吧。”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冷少流,红菱真希望此刻就这样永远停住,那么他们就永远不会分离。
“也许直到现在,因为还没能真正了解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才会还一直下不定决心,犹豫不决;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正是因为知晓了你心中的天平究竟指向那边,所以我才会选择在今天将一切都跟你说清楚了。
既然我已经好了的话,以后你就不需要到我这里来了;等我再休养个几天身体恢复了能够活动自如了之时,你差人将我送回渔村就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
最后你要记住的是,以后做什么事都一定要多加几个心眼,该提防的人一定不能够松懈,该信任的人有时候也可以大胆去依赖,总之凡事都一定要替自己和在乎的人留下后路,只有这样做才能够让所有人得到最好的保护。”
最后一次紧紧地将冷少流怀抱住,之后,红菱就彻底放开了手,自己一个人摇着木轮椅离开。从此以后,如红菱自己曾经所言,她和冷少流直到老死都再也不相往来。
而冷少流只能定定地呆在原地,目送着红菱独自一人慢慢、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我记得之前跟你交代过的那些内容,并不是刚刚这样的。”在等在门口的侍女的帮助下刚进到房间,还没有来得及点灯,红菱就听到了从屋内深处传出来的话语。
冷冷的,充满威胁性的,与不久之前曾经拿冷少流和她自己的生命威胁过她的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可不记得我曾经答应给过我要按照你的吩咐来做。”红菱的回答不卑不亢。
“既然你已经公然无视了我的威胁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不干一点实质性的东西的话,是不是就对不起你付出的那些无谓的勇气呢?”再次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已然带上了藏不住的嘲笑。
红菱握紧了木轮椅的扶手。
七十四、他们不知道的
时间转眼即逝,本以为还遥遥不可望的日子,却突然间就近在眼前了。
且不论一种当事人对于即将来临的事情究竟是喜还是忧,那些就职于神宫宫主府邸内的人员,这几天却是明显地处以一种极度烦躁的状态。
而这一种情绪,当属每天都蒸汽缭绕这几天火炉根本就没熄过火的膳房尤为旺盛。
宫主府邸内的膳房,当初建的时候据说因着那时候在此居住的宫主一定要宽敞的要求,所以就特地建在了离住所脚程稍远的那一块独立的空地上;顾而言之,这一座独成一处的宽广异常且奢华堪比皇宫御膳房的膳房,不仅占地面积广,里面就职的人,当然也非常之多。
不得不说的是,宫主府邸内膳房的那些职位,其实大多数都是让人眼红不已的肥差。因为即使一顿饭做得再怎么奢华,宫主也只有一个,食量绝不会大到哪里去;更何况再加上掌管膳房的那一位本就是个“有便宜占绝对不会不占,但占便宜的同时也绝不会愚蠢地独享”的人,那么在他手下当差的人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但互相之间只靠利益而和睦相处的这种状态,一旦其中一方利益受到损伤了的话,那么表面的和睦,当然也会很快随之瓦解。
因为宫主临时的决定,所以本以为还可以多悠闲个几天的膳房闲人就不得不临时被叫去帮忙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婚和祭典上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念着之前自己得到过的那些好处,所以虽然平时大家都是懒散惯了的人也还是硬是咬着牙累死累活加班加点地赶完了该干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