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太医同你们这边什么干系,可是和国公府相熟?”
“并不熟,我们府里举荐过来的是丁太医,为人谨慎勤勉却不怎么喜欢说话,娘娘常常嫌他闷。倒是这个王太医,给娘娘诊了几次平安脉后便相熟了。王太医年轻,也知道我们主子的心思,后来便被萧主子重用,进进出出也是常有的事儿。”
“照姑姑这般说来,不是娘娘去亲近的王灏,而是王灏自己入了娘娘的法眼?”
“差不多就是这般,要说起刻意来,王太医是多了一些。可是在这宫里的娘娘们,像皇后和颜主子、徐主子这般都没理由对我们娘娘动手,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主们,却也不敢对我们娘娘动手。何况王太医为了这事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他好歹大小也算是官员,有品有阶的,家里又没有什么人,不能从这事情里让家人什么的得到其他好处。这般说来,同那些收了银子陷害主子的奴才们是不一样的。若真是陷害,连奴婢都替王大人觉得不值,你说何苦来着?前前后后可真是想不通啊。”
经桂琴这么一说,颜嘉祯觉得简直更头疼了。
好容易脑仁疼了一天回家歇歇,谁知下人来报,韩国公家五公子在这边等了大半天了。
大哥哥更加头疼地迈入会客厅,崔英颠儿颠儿地跑上来捧过一杯热茶:“颜大人忙了一天了吧,这是小弟看着炉子煮了大半天的雪翠茶,大人尝尝看。”
这崔英正是那大名鼎鼎的韩家小五,也就是韩国公口中那个需要颜嘉祯拯救的儿子。
出于人道主义的大哥哥去府上安抚了几回之后,崔英就彻底不把自己当颜家的外人儿了,有事没事的稀罕来串门子。
想着这位公子哥儿交游广阔癖好很多,颜嘉祯喝了一口茶水问道:“你和太医院的王灏可是相熟?”
“还行吧,医术不错又能讨妇女欢心,我们家母上大人就特别喜欢他。不过我觉得这人倒是怪怪的,你说一个大男人的,经常穿绣荷花瓣儿袖口的衣裳。当年我以为他也是个断袖,看他长得还行就想着勾搭他,谁知到,哼哼,原来不是啊。搞得人家当时超级尴尬的哦,说起来真是讨厌啦……”
“哦,那这王太医家里是什么情状你可知道?”
“听说是院判吴大人举荐到太医院的,你知道的,反正太医院就这规矩,不似文官科举、武官立功的,都是找好的医师传承着来的……他当年也是好人家的男孩儿,父母早亡后叔叔就想着夺取财产,还好当年有礼部侍郎付大人的帮助,否则……哎……”
“查得这般清楚,当年很有想头吧,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即便大哥哥喝着热茶,口中依然冒着丝丝凉气。
“我对你最有情了,”崔英眼神迷离地往这边凑,口气缠绵地叫着他的名字,“嘉祯……”
大哥哥飞起一脚踹在崔英的椅子腿上,崔英很不幸地直接仰翻了。
“我妹妹连外甥都快生出来了,我也是时候四皇子添个表兄弟啊表兄妹啥的,陪着读书玩耍也是最好不过了。”
大哥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抛出来,崔英的心头“咻咻——”地插了几把红缨箭。
“嘉祯……你是想着要娶媳妇了吗?”崔英捂着胸口躺在地上,满脸都是哀怨的情绪,“男人娶了亲就不值钱了,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你一直都特别不值钱,不娶亲也一样。若是娶了亲,兴许负负得正就有价值了也说不定。我回房了,你走之前记得把椅子扶起来,这是作为客人的基本礼貌。”
崔英T_T。
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宣辰殿里,周围的人都一一撤下去,只把萧国安和纪念两个人留在那里。
萧国安是纪念宣进宫,先是去翊坤宫同桂琴姑姑通了话,而后才从那边过来。
发生了这档子事,穆国公的脸上自然很是不好看。他有些颓败的坐在那里,仿佛深秋里面零星挂在枝头的枯叶,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舅舅。”纪念发话道,“这事无论结果如何,子月都不会被留下,你心里要先有个底儿。”
穆国公心中一痛,继而强忍着回话道:“臣明白。”
“此时昭然若揭,萧昭容被朕和皇后捉奸在床,人证物证俱在,谁也抵赖不了。”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然臣依旧想说……子月她,对陛下委实情深。且她素性自负高傲,绝不会堕落到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医发生关系,这事……还请皇上明察,虽然臣知道子月难逃一死,可萧家女儿绝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请皇上三思。”
说到这里,萧国安似乎也动了情,他起身跪在地毯上,郑重道:“请皇上三思啊。”
纪念看着跪在地上的穆国公,许久没有讲话。
他突然忆起自己七岁那年,父皇带臣属去西山秋射,在自己的不懈努力纠缠下,母后也终于同意自己随着父皇一起前去。
看着自己大哥在马上扯着缰绳,在车子里待了一道儿的纪念便羡慕的不得了。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过于渴望,大舅舅便对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来,上马,舅舅陪你溜溜。”
纪念顺从地坐在马上,看着眼前不一样的风景,心中充斥着满足的情怀。
穆国公生得高大,如同一座山一般存在于自己的身后,让他有一种独特的安心。
他是自己的舅舅,也是将来自己和太子必然依仗的母家人。
虽然他喜欢投机,虽然他有时候算计,但他为自己和太子、太后所做的贡献也不能单凭这个便一概抹杀。
只有到了这个太平的时候,他才想着一味地给自己塞姑娘。而当夺嫡时的风雨飘摇,他也是这般站在自己的身后,为他和太子遮风挡雨。
许多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时候突然间清晰了起来。
人总不能因为当前事蒙蔽了眼睛,而忘记了这个人曾经给予自己的恩德。不管是对方处于什么动机,好就是好,受了就不能忘恩负义。
“舅舅,你知道的,朕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这事是朕亲眼所见,朕很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皇后也深信不疑。可是……有一个人却不这么觉得,她就是娴妃。”
穆国公惊奇地看着纪念,似乎被“娴妃”二字所惊到。
“舅舅应该知道,宫里任何一个人说要查下去,朕都不一定会想着答应,唯独娴妃不一样。”说到这里,陛下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她的要求,朕永远无法拒绝。”
“舅舅不必担心,大理寺卿颜大人已经帮着去查了,也许过几天就会去你们府上通消息,舅舅不必忧思过重,且好好保养身子吧。无论如何,舅舅始终都是不会害朕的,如果可以,朕也希望能够依然倚重舅舅,舅舅先起来坐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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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黄将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书桌旁的颜嘉祯:“这是刑部侍郎何大人方才派人送过来的,里面有大爷要的付家资料,他说大爷若是觉得不够详细只管说,他会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也不费什么劲儿。”
“好,你让门房给何家送信人点跑腿费,不要太薄了,毕竟是咱们麻烦人家。”
“是。门房的老赵头知道分寸,大爷尽管放心。”
颜嘉祯细细翻弄着资料,大体便对付家有了些了解。
付家老爷付信忠原本是寒门学子,两榜进士后出仕,现已归西约三年。生前的最后职位是正三品礼部侍郎。
因着大哥哥想查出付家的亲戚关系,何大人还很识趣儿地画了一支亲戚树状图。大哥哥用手指点着一个个找过去,仍旧没发现有同宫中妃嫔有关的任何资料。
颜嘉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对牛黄吩咐道:“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付家。”
付家在付信忠走后便大不如前,虽然付大人学问好才气高,但子孙中却没有考中进士的。成绩最好的付大公子也不过如今还是个禀生,捐官之后有了个从八品的闲职。
付夫人看上去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母形象,梳普通的圆髻,带翡翠的耳环,待客招呼也很是得宜。
大哥哥手上拨弄着茶盏坐在那里,直奔主题道:“夫人可是知道太医院王大人王灏?”
付夫人颔首道:“大抵是知道的,那孩子的父亲同我们老爷是同科,虽然后来发展并不如意,但我们两家一直交好。说起来,我们付家也是帮了那孩子不少忙,后来他进京也是在我们家中长住的,就连进太医院也是我们老爷找了院判吴大人举荐的呢。”
“这么说付家便是有大恩于王灏了?”
“是。妾身知道大人是大理寺卿又是皇亲国戚,大人纡尊降贵亲自前来寒舍,想来必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妾身斗胆问一句起因缘何,大人可否告知一二?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颜嘉祯自然不会蠢到说明自己的来意,他口中不动声色道:“娴妃娘娘有孕在身,太医院那边大夫答复基本都先供着长乐宫,因此便指派了资历尚浅的王太医去服侍萧昭容。谁知有一日萧主子喝了王太医的进补汤药,整个人便昏迷在了翊坤宫,皇上震怒后便派微臣来查访此事,怕是被奸人所害。夫人家中可是什么人六宫的主子、小主有过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