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徐大人抹了把汗,双目炯炯地看着大哥哥。
颜嘉祯请小太监拿了胆矾浇到册子上,只见上面并没有任何反应。大哥哥微笑下对纪念道:“当年太师颇受荣宠,所用墨块都选择珍品‘尤松墨’,这类墨块上香味纯净品质优良,更重要的是里面含有微弱的纯铁成分,所以遇到胆矾便会变为红色。”
说到这里,大哥哥抬手拍了拍徐辉的肩膀:“徐大人这书其实是赝品。”
徐辉感动得快哭了,做人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假货也有它的好处。真是存在即合理啊!
颜挽能听到这番复述,归根结底要感激入宫探望女儿的顾氏。颜凉凉满面惊奇道:“哥哥……不像是这般不谨慎的人。他也不知道徐大人的册子是真是假,便做这个出头鸟,这不是他的作风吧!”
说到这里,颜挽用一种“你是在忽悠我”的眼神看着顾氏,顾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道:“其实……那本诗册的真迹在咱们家里。”
!!!
颜挽眼睛张得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也太大胆了,不怕被杀头啊!”
“你别瞎说。”顾氏对杀头这类的话比较敏感,当即就拍了颜挽一下,“那时候你爹爹还是个七品芝麻官,殿选之后就被外放了,不过还好能治水,也经常受些提拔。有一日,在搞水利建设的时候,你爹爹就挖出来了这本书,当时他验过是真迹后便吓得不行,忙连夜进京去觐见了先帝。”
“哎……”顾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那时候你爹爹人微言轻的,哪比得上现在?在京中等了半个多月才见到先帝爷。先帝爷见得你爹爹为人谨慎勤勉,就觉得你爹爹也算个可塑之才。当时先帝爷本想着毁了这册子,哪知道你爹爹说后面有些天象注记还写得不错,先帝爷便将前面的诗词撕了,将后头的那些图纸给了你爹爹。”
“丫头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咱们也挺穷的,你爹爹为人耿直又不善钻营,所以一直仕途也不是很顺,你想那小芝麻官哪会有人看好巴结什么的呀。谁知这次见了先帝爷之后得到了关照,以后竟然走得顺顺当当了,说起来,这先帝爷也真是个好人啊!你放心,你爹爹已经去跟陛下说明情况了,陛下也只是笑了笑并说什么,你爹就把那册子又给拿回来了。”
颜挽:……,咱家人品也太好了吧。
“对了……你跟了陛下也好几年了吧。”顾氏有些疑惑道,“怎么一直都没有好消息,是不是不行啊?”
你才不行呢!颜挽撇嘴:“诽谤皇上是要杀头的。”
“你别动不动就拿杀头吓唬我。”顾氏终于不爽了,“那就是你不行了?”
颜挽:“……,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自小有个什么病啊灾的,可不都是甘慈帮着调理的,要不咱把她召唤到京里帮你们看看吧。”
颜挽还没说什么,绮兰帮着答道:“奴婢也这么想着,总是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才好。娘娘不是在京里长的,太医院里也没有自幼的脉案,如此这般再好不过了,但请太太麻烦了。”
绮兰想得其实比较深远,娴妃娘娘总是要生孩子的,但太医院实在没有对她身体掌控良好的大夫。又听得吉安说甘慈这人为人妥帖大方,还是名家学徒之后,不免就动了这个心思。
颜挽见得两位长辈都这般说,自己也不能因着“怕麻烦”的缘由让她们担心。
“好,那我晚上同陛下说一声。”
夜幕深沉,昌明宫里也寂静的厉害。
徐蔓贞手上正是一套素锦活计,上面的鹭鸶活灵活现地立在水中绿洲。
阮平轻步上前来,对徐蔓贞低语道:“娘娘,绮兰姑姑来了。”
徐蔓贞忙不迭地放下针线,起身相迎道:“姑姑来了,夜寒风露重,让您过来一趟真是难为了。”
“娘娘客气。”绮兰颔首道,“这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
徐蔓贞招呼人上了热茶,而后展开了核心话题。
“我知道你们娘娘素来是不在意这些,今日我叫姑姑来,是想着跟姑姑说说心里话。”
绮兰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徐蔓贞要说的话,但面上还是呈现出一种洗耳恭听的架势:“娘娘请说。”
“前几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也是我父亲太不小心,才会着了那些个有心人的道儿。但无论怎么说,娴妃娘娘的兄长对于我们徐家那就是天大的恩人,平日里有个什么事的,我愿意护娴妃娘娘周全。”
绮兰看她十分真诚不似作伪,就知道这是个实实在在的聪明人,继而眼底涌现出层层笑意:“娘娘是个明白人,跟我们娘娘交好这事……保证谁都不会吃亏的。不论如何,奴婢在这里谢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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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女神医甘慈在长乐宫人民的企盼下终于抵京,于是我们的陛下便陪了挽挽从下朝后的一整日……呃,看医生。
甘慈诊断过后给了纪念一个准话:“娘娘的身体好着呢,陛下也是。想来若是……大抵是缘分未到,以后会好的。”
在这个世上医生大抵都是男人的时代,皇后听得长乐宫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女医生,也是觉得颇为神奇。便带着三公主、四公主一道儿过来会诊。
甘慈从给三公主诊脉时眼神就变得很奇怪,给四公主诊完后露出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神情。而后甘慈要求帮皇后诊脉,最终果断眉头紧锁各种不解。
所幸皇后娘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位公主身上了,一直柔声阻止她们吃松子这种不容易消化的食物,并未看出甘慈脸上神情的丰富变化。
纪念却对甘慈的神态看在心里,等送走了皇后哄走了颜挽,便对她发问道:“皇后和两位公主可是有何不妥?”
“草民心中有疑惑,诊过脉后依然没有定论,不如陛下容草民斟酌一段时间有了想法,再给皇后和两位公主调理。”
“朕听说你师出名门,不知是哪位名医的高徒?”
“回陛下,草民的师父是徐州汇明堂白风。”
“白风?”纪念点头,“朕幼时也听过这个名字,白大夫的事迹在徽宗时候便流传很广了。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无人,草民是孤儿,被师父养大。早年嫁予师兄为妻,师兄早逝后便孤身一人了。”
“如此,你就去太医院挂个职吧,素日不用去那边应卯,在长乐宫这里看顾娴妃就是了。你同太医院御医待遇是一般的,若是想出宫走走,就让绮兰帮你拿了牌子出去,不必拘束于宫中的规矩。”
顿了顿,他又道:“朕的挽挽就交给你了。”
“谢陛下,微臣遵旨。”
☆、第42章 娴妃卷一(9)
这日正好是颜嘉祯休沐,更愉快的是大哥哥的亲娘顾氏好巧不巧的去串门子了。
可能由于颜小挽嫁了人而颜嘉祯回了家,儿女两个一出一入的变化使得顾氏不太适应。她觉得自家闺女被嫁出去了就应当补一个进来,于是对相看儿媳妇提升出了极大热情。
可怜的大哥哥每日被自家娘亲唠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好容易得了一天没有娘亲的休假,果断觉得浑身有十分独特的放松感。
此时听得小厮来报“有故人来访”,颜嘉祯合上书卷走进正厅,便见得甘慈已经坐在那里。
大哥哥对甘慈笑笑:“甘姨现今也是圣上亲口承认的御医了,以后不知该仍旧称呼甘姨还是叫大人了。”
甘慈莞尔道:“叫什么都好,你和你妹子也算是我看大的,自然比他人是不一般的情分。”
“甘姨可是来找母亲的?她今儿出去串门子了,许是晚上才能回来,甘姨可是要等一会儿?”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母亲的,有些事跟她说不明白,所以我今儿是来找你的。”
“哦?这也倒是奇了。”颜嘉祯招呼丫头上茶道,“难得甘姨百儿八十年找我一回,嘉祯愿意一听。”
“那日在长乐宫,我帮着皇后和两位公主诊过脉,当时便疑惑至极。皇后娘娘似乎胎里便遭受了毒热,身为胎儿时心脏和肺部都受到了很是严重的创伤。说句不敬的话,按理来讲应当根本活不下来,可是看娘娘长大得这般好……我突然觉得似乎是自己诊断失误。”
“毒热……这种病症有无人能够顺利长大?”
“是可以的,如果胎儿从出生之时便加以调理,虽然大费周章却容易平安长大。可是我问了太医院,皇后娘娘的脉案上写得都是正常调理,并未有我所想的那般谨慎对待,是以我不能推断。”
“皇后娘娘的大公主和二皇子逝去甚早,莫非……跟这个有关?”
“三公主体内的确也有毒热状况,不过四公主却没有,因此我便更加不能断言了,此时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颜嘉祯眼神变得悠远,继而否定道,“不会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甘慈一语道破,“无论如何咱们都是猜测,赵国公一门忠心为国,断然不能因着咱们的猜测扣上这般大不敬的帽子,且再等等吧。我的两位同门都早早亡故,大师兄和我也算缘分一场,本想着可以好好过日子的……谁知,哎。倒是小师弟门里有个擅长这方面病症的师侄,看看能不能请进京中来,若是能保得住三公主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