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如风过水无痕,场面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欢声笑语,热闹开怀起来。
可沈氏的眼底,却再也生不起一丝欢喜来了。
侄女莫若母,对莫流采,她不说十足十的了解,可最少也了解*分。莫流采一动,她就知道她闹得什么幺蛾子。别看她现在极力克制,可以沈氏的眼力,她哪看不出来,莫流采这都要高兴地疯了。不比旁人就算看出来了联想到她跟俞锦妍不和,只当她是在幸灾乐祸,沈氏却是心内一紧,想起来女儿最近对这大媳妇意见多多,当下就提起了心……
流采她,不是做了什么傻事吧!
当着满堂宾客,她又不好拉过女儿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还不得不笑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叫任何人看出端倪来。
只是心底,却已是心急火燎,只一遍遍祈求上天,晚上的事,可千万不要是莫流采干的。
老大来回叮嘱了那么多遍,绝对不能叫大儿媳妇受半点委屈,可现在又……要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流采做的,还不定做出什么呢!
沈氏是又气又急,既怪莫流采不听自己的劝告,执意跟俞锦妍过不去,又恨自己怎么就没看牢了她。她要看紧了,莫流采也不至于有机会做出这般蠢事来!
沈氏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对面的客人,眼角瞥到兴致勃勃跟人聊天的莫流采,嘴里直如吃了黄连一般的苦涩……
这个丫头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她的大哥,早不是小时候对她百依百顺的大哥了,他现在,早已是出闸的猛兽,凶猛,暴烈,不管是谁,若是触犯了他的威严,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下手给她个最深刻的教训……
连自己这个生母他都能为了媳妇反抗自己,更不要说她这个妹妹了!
沈氏长长吸口气:老天爷,千万、千万,不要是流采做的傻事啊。
可她不知道的是,一切,都晚了。
莫含章回到了自己屋里,一照镜子,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止不住也是倒抽口凉气,这样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岂止是触目惊心可以形容的?可以说,整张脸都给毁了!
莫流采这下的毒手!
莫含章气怒之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肚子有些痛,赵嬷嬷眼见着他捂住了肚子,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喜悦,却是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焦急道:“夫人,您怎么了?”
莫含章惊慌地拉住她:“嬷嬷,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突然发疼,你说,是不是孩子……”
赵嬷嬷一听,那还了得,当下就尖叫起来:“张大夫呢?张大夫怎么还没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一堆人,去请个大夫还要这么久?”旁边丫头吓得都缩起了脖子,跑出门外去看张大夫到底来了没有。
莫含章就悬着颗心一直等着,索性很快的,肚子的那点疼痛就消失了,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似得,莫含章奇怪的皱皱眉头,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
张大夫终于赶到了,看了他的脸,再一把脉,脸色倏然就变了:“这是哪个黑了心肠的,居然拿着那毒虫的磷粉并着些毒花花粉来害你?这些个花粉毒性虽不大,却是最容易叫人起皮肤症候,一个不仔细,万一痘症冒太多没将养好,可是要留疤的。”
女人脸上留了疤,就等于是毁了容,这下的,可是毒手!
莫含章倏然就抿紧了嘴唇,怎么都不敢置信,莫流采,竟然想毁了他的脸?——哪怕莫流采想对付的其实不是他是“俞锦妍”,可那也是她嫂子啊,曾经也帮衬过她良多,她怎么就下的了狠手?
赵嬷嬷焦急问道:“这些毒粉可不会伤害孩子吧?方才我们夫人才喊着肚子疼呢。”
张大夫脸色一变,忙忙再给莫含章把脉,半响才呼了口气:“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轻薄之物,要是吸进了气管进入身体,总归是有些影响的,会不会对孩子有害也不一定。不过好在,夫人染上的量较小,总算是没有大碍~”
赵嬷嬷偷偷觑着莫含章的神色,看他眼神几番变化后,带上了浓浓的憎厌,才算是放下了颗心。
莫流采那女人实在太讨厌了,可该是好好解决了。只是人到底怀着孩子,投鼠忌器,要莫含章执意不肯发落,自家小姐还不好大动作的。
可要他都决意了,那就再没有顾忌了!
也不枉费了小姐苦心搜罗来的不影响孩子,却能叫肚子隐痛的药了。
孩子和妹妹,也不知道自家这“姑爷”,最后会怎么选?
赵嬷嬷站在一边,权当看好戏了。
稍一刻,莫含章就做下了决定。“蓝晶,你且让人去前面叫了大爷来,我有话跟她说!”
他摸着肚子,虽然不容易,还是下定了决心,莫流采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再不好好教她,日后还不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他是她哥哥,却不能看着她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还不如趁此时,没酿出更大的祸患前,好好止住了她那些个歪门邪道的心思!
再不教,自己这个妹妹,可真要毁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莫含章在看到自己被害的满是疙瘩,几乎是毁了容的脸时,对莫流采便冷了心,等到肚子再那么一疼,仅剩的半点对亲妹的情谊,登时也就消弭无形了。
说到底,虽是亲兄妹,到底年岁差的太大,又是性别不同,学的不同,莫飞景小时候还跟着莫含章学过弓箭一块儿玩过呢,莫流采,莫含章也就是去给沈氏请安的时候见几面,莫流采给她绣了几个荷包,多叫了几声哥哥——及至长大,两人相处的时间,便更加少了。
往日在意她,却是在意兄妹之情,沈氏的叮咛而已,比起肚子里的孩子,莫含章自然是更在意了自己的孩子的!
说到底,这人心,果然是偏的。
莫含章自嘲一笑,让赵嬷嬷去给自己取了外出用的帷帽,一边催促人赶紧去把俞锦妍请来。
蓝翠有些担心:“前头客人那么多,大爷怕是正忙呢,这会儿过去,不大好吧?”蓝翠可是听说,男人最重视前程了,宴会可是男人结交情的好时机,万一大爷不愿意来,嫌自家太太啰嗦怎么办?好难得太太夫妻恩爱,可不要因此生分了。而且蓝翠有些犹豫,“太太,您找大爷,是想说什么呢?你是怀疑你的脸……是谁做的手脚不成?”
蓝翠不得不这么问,她心底其实也有想法,左不过就是沈氏莫流采那几个人,可这都是大爷的亲人,万一到时候大爷偏袒……蓝翠少不得提醒莫含章:“太太,您真的想好了吗?要不,等到宴会之后再说吧。”现在宾客那么多,人来人往的,万一消息走漏了,查出来罪魁祸首真是那几个——莫家脸上无光,大爷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不只蓝翠,蓝晶蓝玉几个也是这么想的:自家太太受了这般苦楚,脸险些都毁了,自然是要出口气的,可问题是,这出气也是要有方法的,不管不顾地把事情闹大了,都是大爷的血脉亲人,当下不说什么,谁知道心里怎么想?万一伤了父亲感情,那可就不好了。
赵嬷嬷也不说反对,只是唉声叹气着,还跟着劝道:“丫头们说的有道理,要不,太太您就先忍忍吧。等着客人都走了之后,再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手里也没个什么证据,您巴巴把大爷找回来也没用,不定大爷回头还得责怪您打搅了他结交官场人士……这做人妻子,到底是要吃亏些的,难得如今府里风平浪静了,要不,您就先忍口气吧。”
赵嬷嬷不说还好,她这一说,莫含章反而越发忍不得了。
什么叫先忍着,什么叫做人媳妇是要吃点亏的?莫含章止不住的脑海里就浮现起俞锦妍那带着讥讽的眼神,一再提醒着他,俞锦妍都在这个家里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他,是有多对不起俞锦妍!
现在还忍着,回头,俞锦妍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莫含章当下冷笑道:“还要什么证据,事情不是明摆着的?跟我有仇,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都忍不得要我出这么大丑,还有这个机会害我的,除了莫流采,还能有谁?忍?凭什么我的忍?我受了委屈,难道还不能给自己讨个公道了?大哥照拂莫家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这里忍气吞声过日子的吗?!”
话直觉就吐出了口,甚至莫含章自己都没来得及细想,等到说完了,他才蓦然傻了:是啊,俞家帮助莫家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让俞锦妍在莫家忍气吞声过日子的吗?
上辈子,俞锦妍她,却是受了很多苦,尤其在俞琮言死后……莫含章在帷帽后面露出惨然的笑容,他果然如俞锦妍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啊……
莫含章既然都这般说了,赵嬷嬷当下也不客气,义愤填膺道:“太太说的是,侯府帮衬莫家那么许多,可不是让您忍气吞声过日子的!”一边赶紧让人去催,“先头不是让人去请大爷来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消息?”
蓝晶最是沉稳,虽然深觉莫含章的话有礼,只心里到底还是记挂:“再怎么样,也是大爷的亲人……太太,您和大爷还得过一辈子,万一大爷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