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人见夜访人，先是不耐烦，待看清楚后，又强打起精神笑颜开来，迎接来客。
这人裹起一阵寒气进来，他刚跨进来，旁边伶俐的伙计忙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寒气道：“这夜寒得紧，没有想到林公子还来。”
林贵笑着，点了点头。
顺着常坐的靠窗的一面坐了下来，轻微咳嗽了一声。
小伙计见状，心领神会，转弯进了后院。
紧接着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耳。
林贵拨弄了一下烛火，先前有些微弱的火光又强势了些，映着窗花格子。
此刻若是佳人在侧，便是红袖添香。
不过这“佳人”，只是伙计端上来的一碗煎蛋面。
“知道林公子要来，所以还不敢睡觉，这不，你就来了。”伙计笑着道。
每天晚上，林贵都会来这面铺一遭，吃上一碗面。
一碗里，最上面铺着一外焦里嫩的煎蛋，下面是根根分明的面条。几叶这时节难见的青叶菜混杂其中。面上面，撒着几多葱花。
林贵喝了一口面汤，顿时驱走了不少寒气。
但是用筷子夹了一下面条，又拨弄了下煎蛋。
眉间有几分紧蹙，随后放下碗筷。
虽然腹中早已经无食，但是嘴巴面对这天天食的面条，已经提不起任何味觉。
在门边呆着的伙计见自家的掌柜将筷子放下，就知道，又要浪费这碗面了。
伙计有些惋惜地看着正冒着热气的面条。
面不值几钱，但是这煮面的水，可是按照林贵的吩咐，去用山上采集来的泉水制作成的。
这煎蛋。可是摊得比客人的煎蛋还好。不知道那后院的厨子花了多久的时间。浪费了多少蛋才煎得这般好。
一蛋，被煎得金黄嫩白的。
面条下的时辰也刚好，清爽，根根分明。
看着就眼馋。
伙计一眼不眨地看着林贵，看着他如若起身，就可以上前去收拾碗筷。
林贵也不急，看着眼前的面，虽然没有动筷子，但是还是喝了几口旁边小碗里的面汤。
勉强裹了一下胃。
“走了！”林贵悠长的喊了一声，便起身。离开面铺。
小伙计连忙上前送别，看着林贵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关上门，熄了灯。
自睡去了。
林贵摸着略被面汤水胀起的肚子，信步走在这重重冷寒中。
走着走着，步履间有了些轻飘，有了几发莫名的“醉意”。
究竟是这难得的夜色清冷之景，荡然在眼前，还是忆起那日中元节。在这柳河边吟诗，引来众人围观喝彩。
当时胜景在，此刻配上自己一人。
显得寂寞多无聊。
林贵沿着河边，默默走着。寂寞消遣还是抵挡不住肚子里的清汤寡水，突然想起一事起来。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再多走几步，就看见前面一片“姹紫嫣红”。用现代人的说法，那里是一片“灯红酒绿”。
几个灯笼间，发出的红光照耀着正中间的门匾。
上面写着“倚翠楼”。
这是林贵今天第二个就餐的地方。
门口的几个拉客的人见林贵，顿时笑意绽开了脸。簇拥着就将林贵带到了阁楼上。
阁楼是另一种景致。
没有四面的墙壁，只有厚厚的帷帐，被随意的卷起。
一个斜插着吊玉钗子的姑娘抱着琵琶，轻弹和唱。眉宇间散发着几分温婉。
低头浅唱，撩人心思。
正坐在席边是林公子，早前在林贵的面铺相见过一次。
那次没有细谈，此次选了个这良辰美景，特意邀来林贵坐下来好好细谈一番。
赵公子客气的起身，连邀请林贵入席。
林贵自然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看着满席的菜，都是大鱼大肉，上得了台面的菜品。
“这林公子要来，特意给林公子上一道这招牌菜。”赵公子说完，便朝旁边候着的人打了声招呼，示意他们将菜赶快上上来。
林贵这时，思想也歪了点，这县城唯一的妓女院“倚翠楼”招牌应该是那姑娘，而不是这菜。
不过转过来一想，这姑娘又何尝不是这菜。
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连拾筷子的心思也没有。
“冬菇凤爪煨汤，来了！”一阵吆喝声。一道冬瓜凤爪煨汤便上了席面。
林贵看了，心中不由一笑。刚才心中还在想以为是什么燕窝之类的名流，不料是这道菜。
赵公子却不尽其然，兴致勃勃道：“这《吕氏春秋》里，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数千而後足。”
听着赵公子款款而谈，林贵小尝几下。
依旧是提不起味觉的兴致。
“赵公子如此博读书籍，来日高中也未免不可。”林贵喝了一口小酒道。
赵公子脸上闪过几丝难堪之色，索性马上被笑脸所覆盖，他往林贵的酒杯中，倒满一杯酒道：“让林公子笑话了，要是真如林公子所说，今番就不必如此劳烦林公子深夜来这了。”
……
这场宴席终时在赵公子的几番肺腑之言中过去，林贵也未曾离开席面。
菜虽然不是可口，但是那珍藏许久的女儿红，却是正宗的。
他不由多贪了几杯。
醉意连连下，索性也将赵公子的话也当成了一场醉意。
赵公子对待他这位出身及其贫寒的人如此大方，也是有求与他。若是换做平常，依照他那跋扈惯的性子，也不会如此跟一个身份与地位及其不符合的人坐在一起的人吃酒聊天。
眼见“府试”越来越近，他心中多了几分忐忑不安。
林贵把玩着酒杯，看着赵公子，一饮而尽。
他同样也愁这“府试”。
不愁过不了。
而愁，自己越来越刁的口，怎么才能在考试的时候保住营养。
后来，林贵借着几分醉意，带着十分醉意的身体走出了“倚翠楼”。
蹲在柳河边，捧起一手水，清洗了几下脸。
他正了正脚步，确定没有东摇西摆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宅里。
用手叩了几下门。
八宝披着外衣，手拿着油灯，看见林贵有些醉意，连忙扶着林贵进了屋。
“公子，怎么这晚上喝了这些酒。”八宝倒了点水。
林贵看着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这个。”
“那公子要什么？”
”我……“林公子看着八宝，几许笑道：”那就八宝饭吧。或"……
第60章 食为天
深秋与初冬感觉还没有正式交替。
冷不及防。
昨夜还听得一阵阵窸窣窸窣的声音，还以为是刮了一夜的秋风，早晨一起来，推开门，却看得白茫茫的一片。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花，毫不吝啬的堆积起来了。
一屋子的人。
年小的看得喜悦，年老的看得无趣。
“真好看，要是能够出去玩耍一番该多好。”小丫头们往门槛那边迈过去，捧起一团雪花，一脸的开心。
也有人翻起压在老箱子下的衣服，加了层在身上，搓着手道：“这第一场雪就这么大，不知道这冬天该这么变着法冷。”
素香一早醒来正半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发呆，听着有人喊着“下雪了”。随后朝门口那边望去，看不到大概，只能够感觉眼睛白花花一片。
衬着雪花的颜色，天很亮。
素香边穿边衣服下了床，拖拉着鞋子走过来。
站在门前，瞅了过去，眼前的景色，让素香呆了足足一时。
以为是苍茫一片，未料是千姿百态的盛放在树叶上，屋檐上，石头小砌的道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雪，第一次看雪，雪就以这样的姿态来迎接她，素寒的北方吹拂过来，一朵小雪花挂在了素香的鼻子上。
它慢慢的被素香脸上的温度所融化，汇集成一颗晶莹透亮的小水珠。
挂在鼻翼上，随后滑落在嘴唇上，素香用舌头感觉了下那颗小冷水。
冰冷，若有若无的清甜。
原来雪也是这样的味道。
……
陈府门外，素香跟着红袖踩在积雪上。
自从那日受陈小姐所托后，素香虽然明着还在厨房里做事，但是实际上，经常都由红袖跟过来，说小姐吩咐她做些事儿。
事儿也很杂，不是去帮陈小姐取首饰店里定做的首饰。就是帮忙喂一下那挂着的鸟雀儿。
繁杂不累。
今天她们俩个是去城里一家首饰店里给陈小姐取一件首饰。说得是那首饰已经放在那里许久了。
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在管家那里得到几天的休假。
只是不能出县城。
眼望着府门口，却总也望不到柳婶那肥硕的腰身。
……
红袖踩着雪花，哈着口气，突然想起那次素香的问得话来，看着素香，笑着，笑得让素香不明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