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心急,越是口拙。到最后,平安脸红的像猴子屁股,跪在地上结结巴巴,急的一脸欲哭状。
霍青玉抽出袖管内的红丝绢帕,掩嘴笑了几声,挥了挥手,道“平安,起吧。昌妈妈是逗你玩呢。”
昌妈妈随之一笑,道“平安,还不起来。少奶奶感兴趣,你就继续说下去吧。你刚才说到哪了,说到你娘要生了,要你两个妹妹赶快烧热水,要你去喊稳婆,后来呢?”
昌妈妈真过分,当着大少奶奶的面故意让她下不了台,打趣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平安敢怒不敢言,她起身,顺着昌妈妈的话接下去道“...村尾的纪三姑婆不在家,三姑公说,昨晚半夜她就被隔壁村的人叫去接生孩子了。奴婢一等等了一个半时辰,等奴婢拉着一宿未睡才回到村的三姑婆跑到家,娘亲已生好弟弟...”
☆、第55章
作为画坛没一点知名度的新鲜人,霍青玉以青莲居士为字号画出的秘戏图经过昌妈妈来回奔波作信使与天戈书斋的掌柜签了一手合约,她画出的秘戏图放于天戈书斋寄售,所卖的的银钱,与天戈书斋五五对分,月底结账。作为合作者,她绘画所用的一切笔墨颜料纸张等物,皆有天戈书斋免费供应。
自此之后,大着肚子的霍青玉算了有了一份较为稳定的职业和收入。
现过一月上旬,细算下来,她的肚子满了六个月,还有三个多月亦要生产。为了自己的特殊体质以及生产之时将会遇到的困境,她可是绞尽脑汁。
还有半个月就将过年,这一日,她睡到中午醒来。
一觉醒来亦看到关的严实的玻璃窗外一片白茫茫飞雪飘飘的美景。
室内东西两角的暖炉,暖炉中的炭火日夜不熄,使得她居住的卧室温度均衡的保持在二十度上下。
身在暖室内,穿着一身青衣长裙长裳的她倒是未感到多少冷意。
霍青玉下床,赤足套上她让昌妈妈做好的一双极具现代化的厚底兔毛拖鞋,慢悠悠的走到书桌旁,颇有闲情的欣赏着窗外白雪纷飞的小庭院。
她看见平安穿着一身臃肿的桃色印花布长棉袄,下摆露出一截青布大脚裤,大脚裤下着一双粉色的厚底布棉鞋,一手握着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一手拎着竹编的提篮,脚步匆忙的朝着厨房那方向走去。
霍青玉的一双眼眸不由自主的凝聚于她手握的油布伞上,那把油布伞,还是她刚入住这新宅,一次路过集市伞铺,想着下雨下雪天出门,伞是必需品,便抬脚步进伞铺,随意的挑了下买了两把实用的油布伞带回新居。
霍青玉心思活络起来,暗想着;这古代没有现代医院专用的超薄一次性的乳胶手套,但有浸过桐油的防水布绢等物。
她想起她在张府,第一次去三房二姨娘崔氏的香雪苑做客,崔氏曾说过,她亲手制作的头戴绢花,为了防潮和常保绢花的色泽,她做好的绢花,都让身边的石榴涂上一层透明的桐油,放在阳光下晒过。
心情激动的霍青玉,急叫道“昌妈妈,昌妈妈...”
在厨房灶旁忙着将才做好的糯米枣糕一个个放入蒸笼的昌妈妈,闻得霍青玉急切的大叫声,嘴里连忙应着“来了来了...”
她边手忙脚乱的拉开身上灰褐色的围兜,边对着刚进厨房没多久,从外买回两斤红豆的平安道“平安,你将这些生的糕点放入笼里后盖严了,然后守着灶火。少夫人叫我一定有急事,热水是现成的,一会我回来,你就端着热水进耳房侍候少奶奶漱洗。”
平安应声道“是,晓得了!昌妈妈去吧”
昌妈妈两分钟之内到达北厢房卧室,她一进室内,就对霍青玉问道“少奶奶,你醒了。叫老奴何事?厨房的热水早就备着,要漱洗的话,老奴这就去叫平安端热水来。”
“一会漱洗。”霍青玉摆手,直接吩咐道“我需要防水的油布做手套,你现在去集市,去买一匹轻薄的棉布,买一桶上好的桐油。”
身为下人,主子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少夫人好好地突然要制作油布了?手套又是什么东西?昌妈妈心里虽是惊异万分,面上却是不显露一分,她应声道;“老奴这就出门去东街集市把棉布和桐油买回来。”
霍青玉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三四两碎银,随手包到桌上的红绢帕内交给昌妈妈,道“快去快回。”
昌妈妈接过帕子,应声道了“是”,飞快的一福身,出了内室。
她先转入厨房,拿起平安刚用过的青绿色油布伞,出门之前,关照平安“这糯米枣糕少奶奶不急着吃,你暂把炉灶封了,让它慢慢蒸着。我走后,你马上端着热水去房内侍候少奶奶漱洗,然后往小炉子上炖的鸡汤撒点盐粒,端给少奶奶吃。”
数天后的中午,霍青玉拿着洗晒过的两双能套进五指浸过熟桐油的薄油布手套,痛快的笑了几大声。
这两双油布手套,经过她反复试验,防水效果保持七八个小时没问题。
这手套硬了点,远没有现代橡胶手套的软绵以及富有弹性,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这样将就的凑合着用了。
有总比没得强,她生产之时,只有多给稳婆一点银钱,要求稳婆带上这薄软的油布手套为她接生就可。
以防所需,这手套得让昌妈妈制作个十来副。不光如此,她还得叫昌妈妈制作几套油布制成的白大褂,口罩,白帽和盐水煮过的白棉布,烈酒,剪刀等物。
霍青玉一手拿着油布手套,一手抚摸着肚子在室内走来走去,喃喃着“树挪死人挪活!宝宝,你一定会顺利出世,我们母子两也会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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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八百里之外的洛阳京都。
去得望春门街拜访完曾授业过自己的恩师一代鸿儒袁老博士的温恒焱坐着马车路经西南大街,看到街口专卖文房四宝的墨香斋,不由叫驾马车的车夫停下,一抖身上银亮色的轻裘大氅,径直下了马车,走向墨香斋。
从袁先生那顺利求得一份举荐信的他,心里想着自己的弟弟温恒书,便心情愉快。这小子开窍了,懂事了。几日前当着爹娘祖母的面,竟说要入国子监读书,喜得老父当晚多喝了一壶酒,喜得祖母娘亲翌日一大早的去白马寺上香还愿,捐了一大笔的香油钱。
他弟弟温恒书生平第一次为了正事求他这个做哥哥的帮忙,拜托他为他写一封举荐信,以便他开春之时入国子监就学。
他们温家虽世代为医,乃是京都有名的医药大户,但自从他祖爷爷温庭安仙逝后,温家门庭,守着祖爷爷生前打下的基业,却是一代比一代衰败,声望早已名存实亡,沦落为三流的医药世家。
他只是太医院内一位名不经传官阶九品的太医助教,他写的举荐信分量轻了点,弟弟想继续读书是好事,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等闲视之。
举荐信求到手了,再送他一套文房四宝加以勉之吧。
温恒焱踏进墨香斋,在掌柜的介绍下,望着小厮依次拿到玻璃柜台上的端砚,他一个接着一个细细挑选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数声孩童的嬉笑声和年轻女子的低呼声。
接着,他眼角余光瞄到一个穿着一身大绿色棉袄衣,身材圆乎乎,长的虎头虎脑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跑进墨香斋。
小男孩进得墨香斋一对黑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朝着他直冲而来,撩开他宽大的氅衣,穿了进去。
小男孩一点都不怕生,抱住温恒焱的一条腿,仰着唇红齿白胖嘟嘟的一张小脸,一根肥短的食指竖在自己唇上,小声的与他打着商量,“大哥哥,千万不要说话啊,悦児在和小姨玩躲猫猫...”
低首瞧着只到他膝盖高的顽皮小男孩,温恒焱顿感有趣,不由莞尔一笑,然而,他唇畔的笑意很快凝固,他的一双眼睛须臾不离的注视着小男孩因为奔跑无意中从从衣领内跳出的一块青碧色体呈弯弧状鱼形的玉佩上...
这小儿颈上红绳串过的青碧色鱼形玉佩,只有成年男子大拇指那般大,通体光滑,晶莹润透,细看之,鱼中有鱼。雕工精湛,栩栩如生的鱼形玉佩里,隐约可见一尾小鱼摇头摆尾状的定于玉佩之中不动。
这玉佩化成灰他也认识,小男孩脖颈上挂着的鱼形玉佩,无论是样式还是色泽,都与他十五岁之时,在青岳殿看到的透明琉璃瓶中浮悬着另一块的鱼形玉佩一模一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瞬间,温恒焱只觉自己呼吸止住,喘不上气来。唇中更是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他五指颤抖,指着他脖子下的鱼形玉佩,想摸又不敢摸,嗓音嘶哑的问道“小孩儿,你颈上玉佩哪来的?”
他这话刚一问出,门外即走进一个穿着一身荷叶绿夹袄比甲,头戴一对粉色薄绢桃花的亮丽少女来。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忽儿转变,过于怪异,三岁的悦児一手捂住自己露在衣外的鱼形玉佩,一手打向他指着他玉佩的几根手指,大叫着,“玉佩是我小姨给我的,你要偷拿我玉佩,你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