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安转头,安抚她“三姨娘不要担心,风侍卫守在外面的出入口处,敌人轻易进不来。我听声音,外面的打斗声离我们远着呢,打不到这里来,没事的。”
风侍卫,好像是指那灰衣侍卫。没事的,你干嘛把房里的桌子凳子抵在门后?霍青玉唇角一撇,一手背在身后,站在如安的身旁,语气仍是不安的道“你再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一有动静马上告诉我。”
“恩”如安应了一声,又将耳朵贴在木壁上,仔细搜索外面的声响,突地,一抹危机感顿生,只觉脑后生风,未等反应过来,后脑勺便传来一下巨痛,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霍青玉蹲下身,嘴里轻声唤着如安的名字,见如安像是死了一般倒地一动不动,唤也唤不醒,以防万一,她一手仍执铜镜,一手颤抖抖的探向如安的鼻息,一摸还有气,不由暗呼一声;幸好,没死。毕竟是第一次操作,她只想把她砸晕而不是砸死。
霍青玉立马扔掉手里的铜镜,走到门处,将叠高一起的桌子凳子移位后,先不急着开门,而是学着如安的样子贴耳听外面的动静。
听音辨位判断下来,如安刚才的话所言非虚,打斗声是离她这颇远。她拔掉门闩,开门朝外张看,长长的走廊,看不到一个人影。船上的船工大概都到舱底抢救漏水的问题,而那些侍卫大概都集中在甲板上对敌了。
风侍卫守在出入口...直接通向前甲板上是不能了。
前路不通,换后路走。
霍青玉撩裙,转身朝另一方向疾走。
她推断的没错,这船迟早要沉。
船板陡斜,船身震荡,已是失衡。
她躲过几个忙碌的船工,一路鬼鬼祟祟的兜转到船后一间堆满杂货昏黑的仓库里,仓库的一扇小门直通后甲板上。
霍青玉弯腰躬身,轻轻拉开虚掩的厚重的小门,像一只隐在黑洞里的老鼠,眨着一双幽黯的眸子,朝外窥去。
外面的形势纷乱噪杂,厮杀正酣。两批人往来纵跃,怒喝咆哮打骂之声,刀剑拳脚相击之声,叮当响成一片,不绝于耳。
雨,越小越小,阴霾的天空,抛洒着毛毛细雨。
霍青玉就卷缩在不引人注意的仓库小门后,不言不动,犹如身在昏暗的影剧院内,观看一幕上演的影视片段。
也许是过了一会,也许是过了许久。
外面纷乱噪杂的各种声音渐渐停息。
透过一掌宽的门缝视角,霍青玉窃看到张明岘修颀的背影出现在前方数十步外,他一声令下,“将他押过来。”
很快的,两个劲装侍卫夹持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大汉,甩垃圾一般将那中年大汉扔到张明岘的脚下。
那个中年大汉满脸血迹,气喘如牛,他趔趄站起,面目狰狞,“桀桀”大笑,操着一口不堪标准的普通话道“南国三大暗卫之一的玉面毒郎君,苟道子唯一的衣钵传人,果然名不虚传。那“东西”落在你里,我交不了差,回去也是个死。你我各为其主,关某栽在你手里,也算不冤。关某死前只问你一事,我北朝的醉花蛊毒,乃是天下至阴至寒的奇毒。中毒者,神魂入幻,醉梦交织,十日之内必会毒发,无药可解,你师父毒医圣手苟道子七年前也是死于醉花蛊毒之下,你是如何解了醉花蛊毒活到至今?”
张明岘一挥手,对身旁的几个侍卫下令道,“都退下去,将船舱内的人都移上小舟。”
船后甲板,只剩下那个中年大汉和张明岘,与隐在一扇暗门后的霍青玉。
霍青玉手心冒汗,心跳瞬那间加速,她屏着呼吸,转开眼眸,一双耳朵却高高竖起。
张明岘哼哼冷笑,“醉花蛊毒,至阴至寒,天下奇毒,中毒者十日之内必会毒发,无药可解,你说的很对,但那毒并不是无解可击。我五岁成为药人,日尝百毒试百草,学毒术医术至今为止已有一十九年。醉花蛊毒不愧为北朝第一奇毒,我苦苦压制毒性,延缓毒发数日,内力渐消,眼看大限将至,却遇到...”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回味着什么,语气下缓,近乎喃喃自语的说下去,“原来醉花蛊毒,不能解之,只能嫁之...”
他最后一段话极轻,不是霍青玉仔细竖着耳朵听,根本就听不清。可是,听清了,却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那个中年大汉同样也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啐了一口浓痰,骂道“你娘的,说的什么鬼话,不想说就别说。”
“说了你也不懂!”张明岘忽地大笑几声,心情颇好的道“看在醉花蛊毒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说着,一掌拍向他的天灵盖。
一个侍卫手里拎着如安,跑来报告 “大人,房里只剩下这个晕过去的丫头,三姨娘不见了”
☆、第17章 毒人
张明岘怒喝一声,下令“不见了?给我搜,她一定在船上,在船沉之前,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那侍卫放下手中的如安,领命而去。走之前还不忘将地上已死去的中年大汉拖走。
张明岘不过是拿脚踢了一下如安,如安便醒转过来,她一醒来,看见居高临下怒视她的张明岘,吓的一个哆嗦,匍匐在地,连话都说不出。
张明岘怒气冲冲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再三告诫你,要你看好你家的三姨娘,如今她人呢?”
如安摸上自己生痛的脑袋,瑟缩的哭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三姨娘怕外面的人打进来,要奴婢听外面的动静...奴婢刚一转头,头就一痛...呜呜呜,三姨娘答应奴婢的...呜呜呜答应奴婢不乱跑...奴婢也没想到她会对奴婢下手,将奴婢打晕...呜呜”
“走,去房内看看那女人的东西可在...”
后甲板空无一人,霍青玉抹了一头的虚汗,两手夹着一块仓库里捡到的大木板,闪身出了小门,直奔甲板边缘栏杆,低首瞧着水波不兴的水面,抬头远望白蒙蒙雾气笼罩的江面对岸那隐约可见的船只和房舍,心一横紧抱着木板,眼一闭纵身跳下。
跳下江水没多久,她模糊的听到身后方传来一阵喧哗,“...有人跳江...”
成败就此一举,霍青玉紧抓着木板,借着浮力,手脚并用,奋力向前游去。
数十丈之外,立在甲板上的张明岘红着一双眼瞪着水面上漂浮着青蓝色的一点,怒不可遏的跃上小船,亲自摇橹追去,嘴里恨声咒骂“这个蠢女人不要命了!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
霍青玉上辈子的游泳速度,最快的记录,达到一百米七十秒。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年轻健康并不比上辈子没得癌症前的身体素质差,她也不是一直朝着对岸游,对岸船多人多,只会对她不利。为了节省体力加快速度,她是随着江水的流势,顺游而去。
张明岘善毒术医术,但却不善摇橹驾舟,等他下令船工摇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去追霍青玉时,江面上哪还看得见霍青玉的身影。
霍青玉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等她拿出吃奶的劲,爬上满是芦苇的沙滩,已是浑身脱力,累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休息了几分钟,霍青玉翻身,摊开四肢,仰首平躺,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喘着粗气,“呵呵”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雨停了,天晴了,她终于逃出来了。哈哈,张明岘那厮估计脸都气歪了吧!
倏地,左手背处一阵刺痛,一抹冰凉油滑的物体缠上她裸在外的手腕小臂上,霍青玉潜意识的直甩手臂,弹簧般的跳起,魂飞魄散的看着一条不足一米长的红色斑纹蛇,紧紧地缠在她手腕上,无论她怎么的甩动手臂,就是咬着她手背上的肉死都不松口。
霍青玉又惊又怕又急,甩了十几下还没将越缠越紧的蛇给甩掉,她急中生智,抓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那蛇头砸去,可是,诡异的一幕出现,她手上的石头还未碰到蛇头,那蛇身像是松了的橡皮筋,突地滑成一条直线,“啪嗒”一声掉地上不动。
霍青玉捂着手背调头就跑,边跑边查看自己左手背上的伤势,手背上多了个小而深的齿洞,鲜红的血流进指缝到指尖滴着猩红色的血珠。
伤口除了痛外,没有麻涨感,也不发红发紫发肿。
霍青玉停了下来,从腰际挂着的青色荷包里抽出一条粉色绢帕包好手背上的伤口,稍一犹豫,转身回走。
她拿根芦苇杆捅了捅那蛇,那色彩艳丽不知属于什么品种的红色斑纹蛇一动不动,像是死去多时。
为什么蛇咬了她,她没事,蛇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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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本在襄阳城下游某一个李姓小村里的霍青玉,穿着一身粗布男装又回到了樊城县。
古龙先生一书中曾说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明岘这厮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好胆的又回到了樊城县内。
三天前,她扮作一位乘坐货船来襄阳城游玩遭到水贼劫船与相公失散的落水新妇,穿过一片芦苇坡地,到一叫做李家村的小村落借宿了一晚,用自己身上的新衣裙新绣鞋,向那家的媳妇换得一套新做的男式粗布衣一双新布鞋,上了去襄阳城的牛车,又在襄阳城坐船,回到樊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