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思齐看向包袱里的的豌豆黄和驴打滚,一盒盒打开,还是没有发现。
康文进来,道:“东家,我想来想去,我们是不是请李大人出面斡旋一下?要不然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总不能从明天开始停业吧,总得想法子挽救啊。李翔是父母官,范家再强势,也得卖他个面子吧。
乐思齐把豌豆黄拆了一桌子,头也不抬道:“你打听过李大人的底细吗?”
康文一怔,道:“什么?”
乐思齐道:“很多在朝为官的人都是世家扶植起来的。你打听清楚李翔身后站的是谁吗?先搞清楚再说吧。”
还有这种事?康文听都没听过。不过东家一向有见地,既然这么肯定,想必不会有错。可是这种事,属于一级机密,怎么打听得出呢。
乐思齐顺手把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点头道:“味道不错,还没有坏,你也试试。”
“哎呀,我的大小姐,”康文急了:“现在不是吃的时候啊。我们是开酒楼的,人家随便一闹,我们以后就不用做生意了。”
以前老东家也曾经得罪过一个纨绔,人家天天雇一些二流子堵在门口,三四天东家就受不了啦,最后上门磕头赔礼不算,还赔了一大笔钱,才了结此事。
第95章 对峙
苏玮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时,他的祖母芮老夫人身体已经好转,不用丫鬟搀扶能坐起身,而不是苏玮接到信时的行将大归的模样。
芮老夫人见到大孙子,苍白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依然白晰,只是有些干的手指抚摸苏玮的脸庞良久,才心疼地让他回去歇息。
苏玮再去拜见母亲叶夫人。叶夫人是楚国公胞妹,自小学习庶务,自老徐国公过世之后,把徐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进益反而比老徐国公在世时更丰厚。京都中人提起徐国公府叶夫人,都翘起大拇指。在徐国公府中更是说一不二,连婆婆芮老夫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叶夫人拉着儿子在临窗大杭坐了,细细看了她好一会,叹道:“你非要去那边陲之地,瞧,都瘦了。”
苏玮含笑道:“儿子一餐吃三大碗饭,哪里就瘦了呢。母亲打理庶务辛苦,又要照顾祖母,这些天想必吃不好,睡不好,这才瘦了。”
“是吗?”叶夫人轻抚自己脸庞,唇边浮起一抹笑容,道:“是累了些。”
婆婆生病,做媳妇的自然近榻服侍,家里只有她一人,又要请御医,又担着心,庶务还不能放下,那些管事婆子天天早请示晚汇报,离了她就不行,连着两个月,竟是没有睡过一个圂囵觉。现在好了,儿子回来,家里有了主心骨,今晚上,她可要好好歇一歇了。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话,苏玮才回自己的庭院。
上房是叶夫人的居处。他的住处位于徐国公府的东面,听涛轩。徐国公府开府百余年,恩宠长盛不衰,府中遍植高大的乔木,这听涛轩更是遍植松柏,后花园还有一片竹林,风一吹动。哗哗声响,如波浪拍岸,故名听涛。
洗了个热水澡,感觉通身舒泰的苏玮,一身轻袍缓带,湿发披在肩上。惬意地吃着小厨房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想到祖母终于撑过这一关,一个月来的焦虑担心一瞬间放下。心情也莫名地轻松起来。
大丫鬟彩霞掀帘进来禀道:“国公爷,御医来了。”
苏玮忙放下筷子,更衣后赶了过去。
现在请的是御医华青,华佗的后裔孙,也是名动京师的神医。芮老夫人就是在他手下起死回生的。
苏玮进门,先朝华御医兜头一揖,道:“多谢华神医救我祖母一命。”
华青看清来人,起身扶起,哈哈笑道:“生死有命。大夫只能医病,可不能医命。也是老夫人合该身体康健,才成全了华某的名声。”
先前请了两个御医,药吃了不少,病却越来越重。叶夫人无法,只好命府中的大管事亲自去华青的旧居相请。华青因丁忧。在父亲坟前结庐守孝呢。
苏玮执华青的手,再三感谢。两人重新见礼才分宾主坐下。
华青早闻苏玮大名,放眼整个京都,年未弱冠即支应起门庭的勋贵子弟也就眼前这位了。偏生他还佳绩频传。若非如此,有丁忧大旗的华青,怎会被徐国公府一个大管家请得动呢,人家看的是大管家背后的主人。
芮老夫人得华青妙手回春。又有儿媳妇亲侍汤药,再有宝贝孙子承欢膝下,这病,好得越发的快。还没过年,已康复得七七八八了。
热热闹闹过了年,苏玮本该回西北大营驻守。皇上却以徐国公府男丁单薄为由,把苏玮留在京城,圣旨让副将暂理苏玮总兵官的事务。
闲来无事,顺庆镇那个明眸皓齿的倔强少女时不时浮现心头,萦绕不去。
这天,进宫面圣,皇上赏了几盒豌豆黄和驴打滚,他偶然想到,小姑娘一般喜欢吃甜食,一时心血来潮,叫了随身的小厮若尘,让他把小食送到顺庆镇去。
若尘一脸莫名其妙,捧了包袱,追着苏玮道:“国公爷,你好歹写封信,要不然让小的怎么说啊。”
苏玮果然折进书房,不消半刻,果然拿了信封交给他,道:“去吧。”
若尘哪里知道信里头写的是什么,打点行装牵了马便出门。在府门口遇到一辆粉红色的马车正要从角门进府,他知道那是叶夫人的外侄女,叶黛儿来看姑妈,不敢多看,避让到一旁,待叶黛儿的车进府,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乐思齐把若尘叫来,细问苏玮有什么交待,若尘哪里说得上来。
乐思齐只好丢开。
第二天一大早,朱大成与往日一样揣着钥匙过来开门,才走上西大街,远远地见自家酒楼门前台阶上三三两两坐了好些人。他暗道:“不妙。”走近几步看得真切,扭头就朝雅居小筑跑去。
乐思齐在吃早餐,自家厨房炸的油条,用的新鲜猪油而不是地沟油,那味儿就是香。
朱大成喘着粗气跑进来,门子跟在后头,道:“小姐,他非闯进来不可。”
也不是什么人说闯进来就能闯进来的,朱大成天天在景福楼门口站着,雅居小筑的仆人婢女谁不认识?
朱大成没等乐思齐问他,也来不及施礼,上气不接下气道:“东家,那个什么范公子真的发难了。我们门前被人给堵住了。”
果然如康文所担忧的。乐思齐停筷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们要坐由着他们,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杜唯的人在屋顶听了一夜,并没有听到范牧有什么对景福楼不利的言语。想来,以他的身份,只需对手下的侍卫吩咐一声就成,并不用亲自出马,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康文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忐忑不安地在屋里打转。十多年前老东家的经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脑海中闪现,他几乎可以肯定,以乐思齐对这件事的冷漠,旧事重演没有悬念。深深的无力感紧紧攥住他的心,明知会发生什么,却没有办法,才是最难受的。
走出家门,他有种近乡情怯的紧张,害怕到了景福楼门口会看见不愿看见的一幕。
转上西大街,散坐在台阶上的陌生人和站在墙根的伙计形成鲜明的对比。伙计们远远地站着,一脸迷茫。
走近前,伙计们纷纷向他行礼。
散坐在台阶上的人望了过来。康文行了一礼,道:“景福楼做的是午餐晚餐的生意,各位还请中午再来。”
闲坐的人突然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刺耳大笑,笑得康文心头乱跳。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站了起来,一脸嘲讽道:“兄弟们,这老不死的说我们是来吃饭的。”
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双腿乱蹬。
这时,康文完全确定这些人是范牧派来搞事的。他退后一步,咬了咬牙对一脸惊恐的伙计们道:“今天歇业一天,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答应一声,才转过身,一群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少女美丽异常。却是乐思齐带着侍卫们到了。
台阶上的人呼啦一声全站起来,与乐思齐的人形成对峙。中等身材的男子肆无忌惮上下打量乐思齐一眼,道:“乐东家确实美貌,只是你这样抛头露脸的,实在可惜。不如跟了我家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做个如少奶奶。”
同伴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不少人附合道:“就是,不如跟了我家公子吧。”
更有人道:“要是服侍得我家公子高兴了,纳了你为妾也是有可能的。”
侍卫们再也忍不住,纷纷怒喝,一时间污言秽语的叫骂声在西大街响起。早起开店的临街商家们纷纷约束伙计好好干活别去围观,别没事惹事。一时间,除了对峙的两伙人,西大街上竟没有一个闲人。
侍卫们的人数比范府的家丁稍少一些,范牧也是有备而来,派来的人大多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段勇与韩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沉重。以景福楼的处境和乐思齐的身份,实在不宜与对方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