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思齐看完帐本,笑道:“以后店里的生意由你拿主意就是,不用事事请示我。”
康文脸露喜色,口中却道:“那怎么成。”
乐思齐喜上眉梢道:“我在与不在,生意并没有受影响。以后我可以当甩手掌柜了。你放开手干吧,有什么事与吕掌柜商量着办就是了。”
康文有些不愤地道:“东家还不知道呢,永定店开业人潮引发踩踏,让吕掌柜好一顿说嘴。永定店的场地本就比顺庆店大,赚得比顺庆店多不是很正常么?”
想必被吕简生嘲笑得狠了,要不然以康文的稳重不会这么愤愤不平。
乐思齐道:“我心里有数呢。”
康文道:“我就说嘛,东家心里有数呢。偏生他说东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这可就是背后嚼舌根了,有挑拨离间之嫌。要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可能对吕简生有些成见也不一定。乐思齐脸上的笑容不减,道:“我是年轻了些,因此才不乱指挥,把店交由你们负责嘛。你们可不要辜负我一片诚意。”
康文吃惊道:“东家把永定店交给吕掌柜么?”璇即明白过来,道:“东家回顺庆,确实鞭长莫及。”
乐思齐道:“交由吕掌柜负责,每个月我会查帐的。你不用担心。他也没笑话顺庆店的意思,想必与你交好,不免多所谈及。”
吕简生确实有些得意忘形,把控不住了。
东家既然这么说,康文再不愤,也只好不再多话,心里却暗暗发誓,把顺庆店的利润做起来,只要盈利点胜过永定店,面子里子也就挣回来了。
两人说话,陈西也来了。与康文自有一番见礼,说起桂花楼,陈西笑容满面地道:“严师傅新近琢磨几个菜,一推出大受欢迎呢。”
严世深自从重回桂花楼后,确实推陈出新,每隔一两个月总有新菜式面世,以前闲暇时间用来找女人,现在这毛病一概改了,除了掌勺,便是研究新菜。不过一下子推出几款新品还是很难得,乐思齐道:“好好赏他。”
陈西点头,道:“我赏了他三两银子呢。他天天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做新倒腾会的菜。”
确实很长时间没去桂花楼了,也很长时间没见薛伯涛,不知他最近怎么样?
康文接着话碴道:“还有件大喜事呢。东家兴许不知道,陈掌柜快当爹了。”
“真的?”乐思齐两眼放光,道:“嫂子怀上了?”
陈西咧开大嘴,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道:“才诊出喜脉,还早着呢。”
乐思齐便喊郑氏:“开库房取几匹细软些的布料,给陈大哥的孩子做衣掌。”
郑氏不知就理,急急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取了五匹轻纱过来,道:“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料子夏天穿着冷快。”
引得康文和陈西大笑。
乐思齐让把布料送陈西府上去:“给陈太太夏天做两件衣掌穿。”
陈西西推辞道:“那怎么使得。”
孙芳诊出喜脉后,岳母两口子便不许女儿动弹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宝贝得不得了。
第122章 打听
派去顺庆的小厮回来了。这人是任府的家生子,祖上至今一连四代都是任府的忠仆,赶去顺庆四五天,他把乐思齐大小事儿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回来后水都没喝上一口,一五一十把打听到的全说与任天夫妻知道。
谭氏不能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任何背影的孤女,怎么可能在顺庆开酒楼站稳脚跟,还在永定开了分店?任娇娇与乐思齐交好,两人无话不谈,唯独没有聊过身世的问题。
在任娇娇看来,那不重要,甚至潜意识里还羡慕乐思齐没有长辈约束,自由自在。
谭氏只听说乐思齐忘了身世,可世上忘了身世,却有忠仆照顾得无微不至,娇生惯养长大,名下又有巨额财产的人也是有的。哪里像她,从小山村走出来,一无所有呢。
乐思齐在顺庆已成了传奇,因为她,多少生了女孩的人家开始或多或少对女儿重视起来,希望女人有一天能有乐思齐那样的奇遇。至于她有什么奇遇,却是谁也说不上来。总之,大家私底下达成共识也就是了。
试想,没有奇遇,怎么能成就传奇呢?还开酒楼,置产业,与韦相公的公子同住一个院子,与徐国公过从甚密,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小厮道:“太太,您是不知道,整个顺庆镇都传遍了,有说乐小姐遇仙的,有说乐小姐得道的。她又长得漂亮。人们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任天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好好说。”
小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都说乐小姐与男子过往甚密……”
有关女子的名节,他难以启齿。
谭氏变脸道:“那不行。我不同意。”
不管是否属实,有了这样的传言,也不能做他们任家的儿媳妇了。任天长子二子都是小妾所生的,庶出,只有三子任威是谭氏所生的嫡长子,因此任威的亲事特别慎重,新媳妇过门以后可是要做宗妇的。出身身家都十分重要,何况名声?
任威听说母亲坚决不同意,如五雷轰顶,把小厮臭骂一顿后。便去上房跪下了。
谭氏很生气。儿子十七岁开始说亲。这个不中意那个不合眼。每次只要她看上的人家,他总有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放弃。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过了几年。人家在他这年纪,小孩都去走会爬了。他倒好,不声不响的,看中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任威是未来的接班人,在府里地位超然。这一突然长跪不起,阖府都惊动了,仆妇们面色惊慌,小丫鬟更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任娇娇听真儿说了来龙去脉。她惊得半天回不了神。那没有生气的眼睛。可把真儿吓坏了,主母生气的当口,又不敢去回,还是任娇娇的乳娘有经验,赶着端了参汤一气儿灌下去,眼睛才活泛了些。
定下神来,任娇娇像过电影一样把与乐思齐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中过了两遍,屋子里丫鬟老妈子提心吊胆地看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姐中邪了。
任娇娇呆坐半晌,突然站起来,急步朝外走。
丫鬟们小跑着跟上。真儿急声道:“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儿?”
任娇娇出了院子,拐向母亲所居的上房,道:“我去看看。”
“小姐。”真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扯住任娇娇的裙袂道:“太太正在气头上,您就别过去了。您要是心疼三公子,悄悄准备了茶水送过去不是更好?”
任娇娇没有理她,扯回自己裙子,抬步就走。
真儿只好带了丫鬟婆子们一路跟随,进了上房的院门,便见三公子直挺挺跪在庑廊下,大太阳晒在他脸上,一条条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任娇娇心疼得不行,掏出袖中的锦帕,小心地去擦哥哥脸上的汗。兄弟姐妹虽多,唯有她与任威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任威轻轻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神情坚毅。
任娇娇一路哭着进屋,扑到母亲怀里,道:“母亲,齐妹妹不似市情传言那样,你别信。”
因任威前些天起了把女儿许给徐国公的念头,此事虽然还没一点眉目,谭氏到底对女儿硬不起心肠。
“姑娘家家的,你不在屋里学女红,跑到这里掺和什么?”
“母亲,”任娇娇跪下,道:“女儿与她食同桌,眠同榻,她的为人女儿怎么会不清楚。要说与男人来往,她跟哥哥也没避嫌。难道母亲能说他跟哥哥有私情么?”
“简直胡说八道。”谭氏怒道:“你怎么把你哥哥也牵扯进去了。”
任娇娇轻抱谭氏的膝盖,道:“娘,齐妹妹你也是见过的,可是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谭氏想了想,道:“我见她的次数不多,焉知她不是装出来的大家闺秀?”
任娇娇好似重重迷雾中看到一丝曙光,道:“她曾在喻府住了大半个月,喻府的人总该清楚吧?就算喻伯母推说不知,还有派去服侍她的丫鬟老妈子呢。”
“对啊。”在人家府里住了那么久,饶是她再会装,也不可能不露出一丝破绽。性情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紧守妇道。传言中让她坚决不同意的也是与韦哲的传言。至于徐国公,她倒不怎么在意,人儿子见过,要是与乐思齐有什么不清不楚,儿子怎么会起了说亲的念头?
她把女儿拉起来,吩咐日常保管衣掌首饰的丫鬟:“更衣,我去一趟喻府。”
任娇娇欢喜道:“我让人给娘备车。”
看女儿像一只小喜鹊似的飞跑出去,谭氏不由摇了摇头。只觉十分头痛。
外间便传来任娇娇的声音:“备车,太太要出门。”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她蹲在儿子身边,两人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然后,儿子便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
“娘,”任娇娇冲母亲笑,道:“哥哥中暑了,我扶他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