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把这两家定下来,其它人相求时也就有了托词,既不帮忙,反有脸面。王氏笑着应“是”,脸上又浮起那种讨好的样子,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喻柏道:“你呀,就是麻烦事儿多。”虽是责怪,脸上却是一副小得意。妹妹答应大开方便之门,全是瞧在自己面子上嘛。
王氏低了头笑。
李朝小声问:“还留有席面么?”他没经营过,不知道情况,还真以为乐思齐手里私留一些给那些富绅做人情呢。
乐思齐摇了摇头,道:“还真没有。”
所有人怔住。王氏一张脸变得苍白,一句被耍弄的话才到嘴边,乐思齐已道:“既然只多两席,想必也调度得来。就在我的总经理室摆上两席,中间用屏风隔开,可好?”
原来如此。王氏不由大为感激,道:“那敢情好。能在妹妹的私人地盘摆席,等闲人哪能办得到?说起来还是我们面子大,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也只能摆两席,”乐思齐强调道:“再多,怕是摆不下,只能在院子里搭棚子了。”
一句话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喻柏自然是留下的,王氏得了准信,喜孜孜先回了家,衣服也没换,马上派人去给章大太太与闫三奶奶送信。
果然得了席面,却只有一席,明显不够嘛。两个妇人得了信,想着能再多得点,马上备了车赶到喻府。
王氏笑吟吟地道:“两位姐姐怕是不知景福楼的席面有多难拿到手,要不是我家相公与乐东家认了干亲,我成了她的干嫂子,怎么能拿得到呢?就这,还是在她的房里摆席,等闲人想都不用想的。”
认了干亲?章大太太细细问了一番,才道:“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你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好的事不早说一声,我们也跟她结为干姐妹就是了。不过是认个亲,难道能少斤肉不成?”
要是认了亲便能这么有面子,谁不会认呀。
闫三奶奶道:“正是。你也不早点说。现在才得了一席面,樱儿会不依的。你让我上哪再变一席出来?”
栅儿是她大女儿的小名。小妮子嘴快,早就跟公婆夸口了。
王氏但笑不语。只是招呼两人吃茶。到得晚间,让小丫鬟守在书房,打听喻柏回府马上来报。
喻柏想到妻子今天还算配合,进了府直接过来,叮嘱道:“妹妹忘了自己身世,在这儿没个亲人,你可得好好待她,不许拿乔。”
第114章 眼缘
王氏是喻家长媳,嫁过来后小心伺候公婆,举止得体,颇得公婆欢心。
喻老太太主持府中中馈多年,到现在也没放权交给王氏,在府中说一不二,是个强势人物。这些天亲戚走动,自然免不了谈起景福楼,以及天天门前排起的长龙。大家一边嘲笑排队人士,一边让家里的小厮半夜里抱着铺盖卷儿去占地盘。
三姑六婆喝茶闲聊中,有人便说起喻柏:“凭他的名头,景福楼得上赶着请他去撑撑场子吧?他可是出了名的美食家。”
上次何家的厨子不就是因为他一句“做工精细”而在富绅间出了名么?难道景福楼不请他过去品评一番?
长子胸无大志,除了会吃别无所长,喻老太太也没办法。别人揶揄也好,取笑也罢,她都坦然受之。好在长媳识得大体。
这会儿听长媳说起认了景福楼的东家为义妹,喻老太太可一点没觉得意外,只是好奇地问:“真的很美味吗?”
要不好吃,想必儿子不会跟她结亲,自己的儿子,谁能比她更了解?
王氏想了想,老老实实道:“这个,儿媳没有尝过,不好说。”
喻老太太吃惊,道:“你没尝过?”
“是。”王氏道:“门口很多人等着订位,想必味道差不到那儿去。”
她还不知自己丈夫给乐思齐做了免费宣传员呢。
喻老太太“哦”了一声,便不言语了。王氏见老太太没反对。马上张罗乐思齐拜见老太太的事。按规矩,既是喻柏的义妹,自然是老太太的义女了。
喻府亭台楼阁,光是从大门口走到喻老太太所居的上房。就得一刻钟。仆妇们抬了软椅恭请乐思齐上座,道:“路有点远,小姐还是坐着去的好。”
家里几个小姐,哪个不是在府门前下了车便上了软椅,从没谁会走路的。
乐思齐笑着道了谢,道:“不用,我走着去好了,顺便欣赏府里的景致。”
仆妇们不敢劝,直到跟在乐思齐身后走完全程,才咋舌道:“小姐腿力真好。”
这位传说中的乐东家。跟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可真不同。一刻钟走下来。不累不喘,气定神闲,难怪可以开酒楼呢。仆妇们暗暗竖起大拇指。
喻老太太五十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插满珠翠,见一个少女娉娉婷婷走过来,在仆妇的引领下参拜:“见过义母。”忙招手道:“快过来我瞧瞧。”
乐思齐近前,按她的指示,在她身侧坐下。
她细细看乐思齐的眉眼肌肤,道:“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素了。”吩咐贴身丫鬟:“拿我的赤金步摇来。”轻拍乐思齐的手,道:“我来给你打扮,保证你一下子光彩照人。”
乐思齐嫌首饰头面沉重,平素并没戴什么首饰。只是让冬儿梳了头,一头墨黑青丝竟是一件首饰也没。
王氏笑道:“婆婆会调理人,身边的丫头哪一个不被调理得水灵灵的。”
喻老太太便呵呵地笑,乐思齐不要首饰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了。
不一会,步摇、钗子、簪子插了满头,乐思齐只觉脑袋沉沉,脖子几乎无法承受这些重量了,却还得陪着笑,不由徙叹奈何。
审视着自己的成果,喻老太太满意地道:“这样子还差不多。”
大家这才坐下喝茶,喻老太太对王氏道道:“我们是思齐的亲人,你这当嫂嫂的,要多费点心。”
又是这话,王氏心里委屈,脸上不敢有丝豪表露,温顺地应“是”,道:“我想着,把妹妹的行李搬过来,打扫了碧螺居让妹妹暂且住下。”
“现在住在哪儿?”喻老太太紧拉着乐思齐的手问。
乐思齐到永定府还没十天,一直忙着永定分店开业的事,哪儿顾得上买宅院安定下来?见老太太问,便道:“喜相逢客栈。”
“这哪儿成,”老太太不高兴了,道:“我们家的姑娘当然是住在家里,哪能住客栈呢。”
王氏见婆婆首肯,抢着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带人去打扫碧螺居了。
喻老太太拍着乐思齐的手,道:“我的儿,你既是我的义女,自然跟我的女儿没有分别。以后不要见外,安心在这儿住下,缺了什么来跟我说,断没有人敢欺侮你的。”
乐思齐起身福了福,道:“谢义娘。”
她合了老太太的眼缘,被拉着说话,又留着用饭,饭后喻老太太叫了几个儿媳妇一起打马吊,让乐思齐在旁边帮着看牌。
顺庆老店凉棚里常年备着各式消磨时间的器具,马吊是等候席面的太太们的必杀技之一,在李纪氏的指下,乐思齐也学会了,就是技艺没趋一流境界。
喻老太太见她时不时地帮着出出主意,偶尔还赢一把,更高兴了,道:“可见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可怜见儿的,忘了自己身世。”
乐思齐汗了一把。
直打到二更鼓起,喻老太太乏了,牌局才散。
乐思齐的行李早在碧螺居安顿好,小丫鬟掌了灯领主仆过去。
小小巧巧一个院落,只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树,把半个院子都遮蔽住了,夏天想必很凉快。
王氏十分体贴,拨了自己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和老妈子过来,五六人一齐见礼道:“大奶奶说了,奴婢以后侍候小姐,听候小姐差遣。”
家里八位小姐都已出嫁,按排序这位新小姐理应唤九小姐吧?可是主母又没有给排上,她们只好一律以“小姐”称呼了。
喻府的情况乐思齐不是很了解,每个人得知她的身份,谈论的话题便绕着景福楼和席面,要不是王氏拦着,妯娌们也争着为自已娘家亲戚和手帕交谋福利,哪有时间了解这个大家庭的所有成员?大半天没见府里的小姐,她还以为府里只出男丁呢。
夜里凉。洗了个热水澡,乐思齐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冬儿捧了首饰头面过来道:“小姐既在这儿住,怕是得入乡随俗,赶明儿得去银楼买一些了,也不能天天戴这些。”
乐思齐蹙了蹙好看的眉,道:“先收起来吧。”却不就寝,坐在梳妆台前就着眉笔在手帕上画起图来。
房外侍候的婆子丫鬟候冬儿出来沏茶,拉着她问:“小姐可要吃宵饭,喜欢什么口味,姐姐告诉了,我们也好让厨房做去。”
人家是开酒楼的,怕是等闲的东西入不了人家的眼。她们不禁有些忐忑。
冬儿摇头道:“我家小姐不吃宵饭的,姐姐们尽管去睡,自有我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