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当然听懂了他是什么意思，顿时也激动满眼生光，顾不上七品宜人雍容风度，恨不得站起来车厢里跳个几下；终想到逼仄环境只有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嘉柔长公主殿下，您泉下有知，少爷他没事。”
杨若兮先前还觉着有些尴尬，低着头默默理着衣摆，待听到玉瑾然一主一仆这一番莫名其妙对答后越发摸不着头脑，好奇看向段皓庭；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显见也没听懂他们说些什么。
“玉少，你细皮嫩肉太不经撞了吧？不过是车子一个倾斜意外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段皓庭这么说是不想玉瑾然怪罪到杨若兮身上，谁知道这位少爷那么娇惯，不过是碰了碰就像杀猪似叫唤起来，不知道还以为人给了他一刀。
杨若兮也觉得玉瑾然太大题小做了点，自己这个女人都没怎么样，他就一副惊骇样儿，撇了撇嘴，还是礼貌道：“刚才是我失礼了！”
顾妈妈看杨若兮眼神完全不一样了，摆手笑道：“哪里能怪到小娘子身上，小娘子刚才也受惊不浅吧！不如这样，进城后我们家少爷做东，一起去云来楼用午膳压压惊可好？”
杨若兮本就打算城里用午膳，但没打算和两个男人一道啊！但顾妈妈这么一提，她倒是不好太过推辞，谢过了之后道：“今日正该是若兮请段公子用膳，感谢他仗义相助；不如顾妈妈和玉少爷一道做个陪客见证。再说了，就是压惊也该是我给玉少压惊啊！”说罢，好笑看了一眼玉瑾然，眸中波光流转，光彩非凡。
玉瑾然愣愣看了她微笑，待那眸中淡淡讽笑传进脑海，这才又像只炸毛火鸡弹了起来，“谁要你给爷压惊！”
却是“砰”一声撞到了马车顶部，单手揉着脑袋重坐回锦凳上：“爷见惯了多少大风大浪，连战场都去过怎会被惊着，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是，我说错了，请玉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小女子浅薄无知。为了表达小女子歉意，今日中午小女子云来楼摆宴，专程给玉少道歉可好？”服软话也让她添了几分戏谑，听上去敷衍味道十足。她看来，玉瑾然不过是个十八九岁高中生，青春期孩子多哄哄就好；可她却忽略了她此时可不是三十岁世故老板娘，也不过是个十八岁韶华女子。
一旁段皓庭和顾妈妈听到她一番言辞都情不自禁弯了眉眼，两人都经了不少世故，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敷衍；段皓庭害怕笑出声来惹得玉瑾然无休无止，只得捡了折扇打开，遮了咧起嘴角。眼角余光带着审视重打量起杨若兮，弄不清楚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如此落落大方，和那些一心想要攀上他大家小姐、小家碧玉轻言细语、娇娇怯怯完全不同；也和常外抛头露面那些个烟视媚行女人截然相反，处处透着自信婉约大家气质。
顾妈妈则惦记着玉瑾然跳起来那么一碰，想起他沾到了杨若兮都没问题，也就大方探过身子准备帮玉瑾然查看头顶是否带伤，“少爷，方才有没有撞伤？”
就顾妈妈身子离玉瑾然一尺左右，玉瑾然突然捂着口鼻向旁边让了出去，还能听到他模糊不清命令：“妈妈别过来！”
顾妈妈见他脸色猛地苍白，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迅速坐回原地，只拿担忧目光看着玉瑾然，怎么换了自己少爷还是会不适，难道？
顾妈妈和玉瑾然都想到了一处去，同时看向那个已经恢复冷静中带着漠然女子，她虽是和段皓庭说着庄子里休妻打算，眼眸中却是让人永远望不穿幽深，神情淡淡。
“少爷，前面要进城门了！”顾小和声音车帘外清脆唤道：“娘，把咱们府里帖子递给我，免得那些守门小鬼难缠。”
顾妈妈笑着从小几中拉出一个抽屉，拿了一张烫金名帖越过杨若兮交给了车外顾小和，马车速度慢了下来，显见这个时辰进城人不少。
进城后，顾小和直接赶着马车去了八间门面、建作三层云来楼，熟门熟路从旁边小巷子将马车赶到了云来楼边上楼梯。
杨若兮不想过后和秦妈妈解释半天，干脆拿了一锭十两银子给顾小和：“麻烦小哥帮我把银子交给我家奶娘秦妈妈，让她带着两个下人去添置点物件，让她未时中雇了马车来这儿接我就好。”
顾小和正要伸手接过，玉瑾然却是一把从杨若兮手中接过了银子，顺便，还摸了她小手一把，扔了银子空中抛了两抛：“你这女人太不识相！满京城人谁不知道有小爷我旁人就不准掏银子，你这是犯了爷忌讳！明知道爷这儿两辆马车，偏还要去外面雇车，这不是打爷我脸吗？”
杨若兮微微蹙了眉：“玉少，我这银子是要给我家下人添置衣物，应该和你无关吧！再说了，这一路乘了你家马车已是占了大便宜，我又怎好意思再麻烦贵仆呢？”
顾妈妈忙扑过来打圆场，不敢去自家少爷手里拿银子，只得从袖中拿了一张小额银票出来给了顾小和：“你去照着小娘子意思做。”玉瑾然动作她能猜到一二，自家少爷忍到现才又去验证也真是辛苦了，只是这做法实低劣，只会平白得罪了人。
顾妈妈可是都想好，找机会再让杨若兮投怀送抱一次，岂料玉瑾然这么迫切，连抢人银子招数都想得出来。
……
052 纨绔本色
杨若兮是真心没和玉瑾然置气，相反还觉着这个败家孩子多遇上几次也不错，上楼时候都还脑海里想着是不是再琢磨两件稀罕物件勾着这位花钱如流水少爷再出点本钱。
云来楼，取是“客似云来”意思，杨若兮一行四人上楼之际正逢午膳时分，一楼大厅内早已是挤满了南来北往客商富户，玉瑾然打头带着走这个楼梯是顺着云来楼角落蜿蜒而上，根本不必从一楼穿过，能够往上走大都是勋贵权臣，不过是碰到了两个衣着精炼店小二，见了玉瑾然带头，俱都战战兢兢低头躬身立一旁，生怕被这位混世魔王给看眼中。
玉瑾然浑然不觉大步前走着，偶尔回头对紧跟其后段皓庭介绍几句：“云来楼杏花黄酒可是整个京城排得上号，葱爆羊肉味儿也不错，爷从幽州回京满意就是这一点了。”
“云来楼不比集雅楼，集雅楼以茶为主，谈诗论文很是无趣；云来楼只要有钱管进门，有吃有喝才叫惬意。”
“爷三楼长期包着一个雅间，能看到整个四大街口，很是热闹。”
……
其实这些门道段皓庭早进京之前就托人打听了个门清，此时听玉瑾然煞有介事帮他指点，倒是一副聚精会神听得认真模样，是不是应和一句：“玉少知道真不少，能得玉少解惑，下今后要少走许多弯路。”
顾妈妈满面含笑，陪着杨若兮随后面十来步距离，出门外，该避嫌还是避避；这样一看，顾妈妈倒像是成了杨若兮贴身妈妈。
顾妈妈有心探问，杨若兮对规矩不甚了解，两人却是一路相谈甚欢；杨若兮这才知道，玉瑾然母亲竟然是那位以美貌与薄命出名嘉柔长公主。身边这位顾妈妈可是嘉柔公主身边七品女官，嘉柔公主临死前将玉瑾然托付给了她，顾妈妈为了全了公主情谊，竟然以七品女官身份拉着儿子顾小和自卖为奴，情愿以奴仆之身求得照顾年幼玉瑾然。
这样有情有义人可算是凤毛麟角，杨若兮不禁肃然起敬，难得顾妈妈一点儿也没有恃宠而骄倾向，反而平易近人让人心里生出结交之心；聊着聊着两人话题转到了杨若兮今日首饰上了。
顾妈妈也是识货之人，加之想要帮玉瑾然探听杨若兮虚实，话里话外透着十足亲热：“若兮这套首饰不知道哪打？妈妈瞧着这套首饰还真是别致。过些日子我们家少爷要回本家去给他小妹妹庆生，若是能寻着匠人做上一套说不定能得个好彩头。”
“这个啊？”杨若兮失笑，铺子都还没着落就有生意上门是不是该好好高兴高兴？“多谢顾妈妈夸奖，不过啊，还容若兮卖个关子，暂时不告诉你首饰哪买。顾妈妈不如留个地址给若兮，等到做这套珠宝匠人这几日寻着合适铺子，到时候若兮再备礼请顾妈妈光顾。”
“哦！”顾妈妈眼前一亮，“这敢情好，到时候若是若兮你不请顾妈妈，妈妈可是会生气。我们可是说好了，到时候这位匠人开了铺子第一单生意要紧着我。我们爷那妹妹今年八岁，属兔……”
“妈妈浑说什么？爷哪来妹妹？”前面玉瑾然正站三楼楼梯口，本是等着顾妈妈二人上来，岂料却听到了不想听东西，一下子翻了脸，高声喝了两声像是没解气，反手一拍，正好将人间酒楼摆楼梯口一尊半人高釉彩大肚瓷瓶给推倒地，顿时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顾妈妈也是说得高兴，这些事情平日里都是她全权负责，还道前面小霸王心思没这上头，这下子却被抓个正着，看玉瑾然发怒，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声劝慰道：“少爷，那毕竟是你爹女儿。”
“爷有爹吗？爷怎么不知道？爷从懂事以来不是就只有一大堆见着爷就跪下玩意儿吗！”玉瑾然还楼道口暴走，不时冲着挡路东西一阵踢打，稀里哗啦破碎声就没停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