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玉当日早早归家,一进门就听到下人的议论。当即去了张小晚院子里。张小晚时在午睡,长发拖曳在席子上,身上盖了一件秋衣。服侍她的丫鬟并不在跟前,在看此处亦是有些荒凉,何安玉立刻明白,这女子许是心烦了,想要一个人独处。
何安玉在外间站了一会儿,俄顷外间飘起了毛毛细雨。微雨打着枯黄的芭蕉,才使人觉得秋深了。一缕寒风吹入,掀起了秋衣的一角。露出女子天鹅般的柔嫩脖颈。原本要说许多话的人,忽然觉得不知说些什么。心里脑子里都只剩下了那柔嫩的轮廓。
“安玉?”女子却是醒来了,看着外间傻站着的人,樱唇一抿,“你怎么来了?”
何安玉立刻回神过来,看到女子不经意间流露的慵懒风情,侧了侧身子,道:“表姨,安玉在外头候着你。”
细微的秋雨一直下着。
下到了此夜三更,京中的气氛肃杀而清冷。一个月的周旋,秦家军大败了梁王。短短一个月,梁王集团已经彻底被消灭。而今夜,秦渊在追杀梁王。本来已有万全之策能拿下梁王,奈何梁王狡诈,料知大事不好,便连夜逃窜。秦渊一路追出了京城,追着梁王的行踪朝南而来。
萧侯府内,萧母听闻梁王造反失败的消息,就彻底被吓晕了。她再不懂事,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和梁王的那些勾当。处境最糟糕还是龙福玉。她虽刁蛮骄横,却并不知道梁王密谋造反的事情,梁王和萧盈谋反,立刻将龙福玉忘到了脑后,侯府中的下人立刻对龙福玉敬而远之,张如锦乘机又将主持侯府中馈的大权握到了手里。
今日听闻梁王造反失败了,龙福玉也跟着老夫人病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时而梦到三月阳春,初见萧盈的时候。那时,京中年轻公子跨马踏青,三五个成群的翩翩少年,唯独这眉目如画、天生贵胄的人入了她的眼。时而又梦到幼时承欢父亲膝前,父亲那宠溺宽厚的笑容,她怎么也想不到眼中高大威猛,对皇兄忠心耿耿的父亲有一天会造反。就像她不曾想到以她郡主之尊,下嫁萧盈,他仍对自己不屑一顾。他爱他所爱,明着暗着维护那个人。
雨打芭蕉,秋声阵阵入耳。她一觉梦醒,才觉夜深。周遭更是没一个服侍的人。她心中登时有了一种大厦倾覆的凄凉。恍惚间,她看到一人提剑破门而入,他的眉目轮廓都是她所熟悉的,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很陌生。
那双曾经在她身上游|走过的手,仍是十指纤长,关节分明。此刻看来却白皙的可怕,一如他的脸色。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仿佛这一辈子都做了一个冗长繁华的梦,这一刻才大梦初醒。她在萧盈的身上看到了杀意。
“……侯爷?”
“福玉。”萧盈第一次叫龙福玉的名字,听在龙福玉的耳中,却让她浑身都战栗。
“如今我是败军之将,你可还稀罕我?”
龙福玉惯性地点头,其实她此刻的心一片空白。
她真的爱着萧盈吗?她天之骄女,要什么有什么,喜欢萧盈这么多年,他屡次的拒绝让她心有不甘,这其实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可是,真的嫁给了萧盈……看着他和别人恩爱,当得到对方,当内心的期待和兴奋被消磨的剩下各种利益,还稀罕吗?
可是龙福玉没有开口的机会,甚至连对萧盈说明心意的机会都不曾有。
因为萧盈手起剑落,他凉薄的唇轻启,道:“福玉,你既然还喜欢着我,那必定不愿意看到我因为你父王的事情受到牵连。福玉,反正你父王造反,你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不若帮我一帮。”
秋风肆虐,吹过院子里的一树梧桐,响起秋声如鬼魂哀戚。
而萧盈手里提着的人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张小晚同样浑浑噩噩地回到房中,脑子里都是适才何安玉和她说的话。
就连丫鬟来了几遭,一说何夫人请她去前堂吃饭,她推辞了没去,何夫人又遣人来问她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大夫,她也推辞了。
席上的何安玉同样是忧心,匆匆用过晚膳,就往张小晚院子里去了。
张小晚正对着桌上的烛火发呆,窗棂处传来响声。
时张小晚的梳妆台就在窗下,一开窗子,只见何安玉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张小晚一愣,问道:“安玉,你怎么来了?”
何安玉将食盒从窗户中递进去,道:“料知你是为了我的事情闹心,若是小晚你因为我的事情而伤了身子,却是安玉的不是了。”
张小晚接过那食盒,瞪了何安玉一眼,道:“臭小子,别没大没小,莫以为你不是我亲甥儿就可以叫表姨的名字了!”
何安玉低首浅笑。
张小晚见他身上的衣服被秋雨淋湿,心想这下了半日的雨,窗下泥泞不堪,必也弄脏了何安玉的靴子,便道:“安玉,你怎么站在窗外?要不要进来?”
何安玉便抬眸看了一眼张小晚,嘴角微微勾起,道:“不了,瓜田李下,自然是要注意分寸的。若不是因为安玉,小晚今日又何至于如此反常?”
第80章
张小晚听罢,忽而笑了。
嘴里吃吃笑着,道:“安玉,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何安玉反问:“难道不是因为安玉的事情让小晚难做了?所以小晚要避着我吗?”
张小晚摇头道:“不管你是不是表兄的孩子,在我的眼底,你就如我的家人一般。我之所以难受,不过是因为你自小便承担了诸多的压力。因你是我的亲人,故而我才难受。”
何安玉眉头一蹙,道:“只是这样吗?”
张小晚道:“否则呢?”
何安玉也笑了,道:“如果是这样,表姨大可不必担心。夜深了,表姨吃完东西便早点休息吧。安玉告辞了。”
张小晚看着何安玉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何安玉对于她的异常,她不是没看出来。越是这样,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才会刻意地从言语上疏远何安玉。不管其中是不是有秦渊的关系,她也是一开始就将何安玉当成亲外甥看待的,她又没有乱|伦癖,自然无法忽然接受何安玉。
吃了几口何安玉送来的点心,张小晚便没有吃下去的欲|望了,将盘子叠好之后,张小晚又发了一会儿呆。再看天色竟微微泛白,许是白日休息过的原因,这一夜没睡居然也没有困意。她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渐渐就要入睡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味。张小晚登时被惊醒来。
再看床前竟然立着一个人,张小晚差点叫出声来,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鼻。
“是我。”
张小晚此刻也认出了秦渊,月余未见,他看上去瘦削了许多,连下巴也长出了胡渣子。
“你怎么进来的?”
秦渊看着张小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你怎么还未歇下?”
张小晚腹诽,这要是歇下了,可不就看不见你这大半夜的来客了吗?
“我途径此地,本打算看你一眼就走。”秦渊道,“不曾想,你竟然还未歇下。”
张小晚闻出他一身的血腥味,道:“途经此地?”
秦渊点头,却不曾多说什么。张小晚便道:“你要离开了?”
“十五他们都在驿站。”
张小晚“哦”了一声,思忖一番,才开口道:“秦大哥近来可好?”
秦渊便坐在张小晚的床缘,张小晚躺在床上,只见到秦渊刚毅的轮廓,此刻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道:“尚可。母亲说你来了清河城,却有些担忧你。”
张小晚想问的是梁王的事情,可秦渊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张小晚如今看到秦渊平安,倒也没心思继续深究。只问道:“秦大哥……可要洗漱?”
秦渊挑眉,笑看着张小晚,道:“在哪里洗漱?”
张小晚脸一红,对秦渊道:“秦大哥也可以回驿站的。”
秦渊道:“也可以?”
张小晚最受不了秦渊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嗔怪道:“劳烦秦大哥去床底下躲一躲,小晚这就叫丫头去厨房烧热水来。”
秦渊一捏她的脸蛋,道:“一夜未眠,还有心思埋汰与我。”
说完,秦渊跃过窗户走了。张小晚半天没回神,这人咋也不说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她撇撇嘴,心里骂了秦渊一句,起来将门窗给关了,才宽衣睡下。
没想到的是,张小晚这下脑袋一沾到软枕便睡着了。因而也不知道一个时辰之后,秦渊去而复返。看到床上吐息若兰的人,秦渊嘴角一弯,轻轻地到她的床边,低声道:“本想问你缘何一夜未眠。没想到你竟睡了……”
外间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秦渊练武之人,立刻就察觉到了,立刻闪身入了张小晚的床内,并放下了床帘。原是起夜的丫鬟,似乎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便掌灯进来看了看。见里面张小晚正酣睡,并无异状,只那扇窗子开着。便低声道:“小姐睡觉怎的忘了关窗子,若被三少爷知道,合该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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