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一个乌鸦。但到底是谁,我不知道。”
sg教主刚才听方迟说完,一直沉默着。这时候突然开口道:“不,不一定是creeper。现在活跃着的黑客,只要我看一眼代码,就能看出来是谁写的。每个黑客都有自己的风格。”
他抬头看了眼方迟,道:“我刚开始看过那些代码,也觉得挺像creeper。但你刚才说他不喜欢抛头露面,我就突然想到,如果他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那么他肯定不会用自己特有的风格来写。”
方迟心中忽然一动,问道:“那有可能是谁?”
sg教主说道:“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还真不多。要不是我过去和那孩子有过一面之缘,还真不知道他有那个本事。”
“什么本事?”方迟追问。
“模仿别人的代码风格。这孩子不像我们是科班出身,他的技术全靠自学,所以揣摩过无数厉害的黑客写代码的方式,后来模仿起来,也是特别的像。”
“别吊胃口了。”洪锦城说,“到底是谁?”
sg教主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
“guest。”
……
庭审已经开始。
首先是针对于锐的审理。
公诉人对于锐研发冰裂、蛹,并促成其传播等提出了指控。
于锐对冰裂和蛹的研发供认不讳,但否认有传播行为。他指出,冰裂和蛹的种子的传播,都是神经玫瑰祖枫暗中安排人进行试验的,目的在于试验“虚拟毒品”的有效性,最终促成神经玫瑰药品的销售。
审判长:被告于锐,你知道冰裂和蛹有可能对人身安全造成危害吗?
于锐:我不知道。最开始是神经玫瑰给我钱帮我成立实验室,来研发冰裂的。能造成什么危害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参与过人体试验,都是神经玫瑰在做。
审判长转向祖枫:被告祖枫,对于于锐陈述的事实,你是否认同?
方迟定定地看着屏幕画面中的祖枫,他虽然身着灰色囚服,但神情依然悠然自得,甚至有一种藐视一切的态度。
在此前的审讯中,公安部门从于锐的手机上和电信运营商那里提取了于锐与祖枫的短信和通话信息。铁证如山,祖枫不得不承认与于锐确有联系。
现在,他会怎么说?
只见祖枫背靠着椅子,身体斜斜地仰着,以一种蔑视的口吻说道:
“这个叫于锐的是谁呀?我见都没见过。是不是十九局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污蔑我啊?”
当庭翻供!
屏幕上,观众席上的人全都骚动起来。房中,除了史峥嵘,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祖枫举手说道:“审判长,我要指控!十九局操纵庭审!”
审判长重重敲了一下法槌:“请注意法庭秩序!”
公诉人申请出示祖枫与于锐的信息往来证据。
祖枫渺视地看了一眼,一副不屑于说话的神情。祖枫的律师说道:“公诉人所出示的证据,我们认为是伪证。
“第一:于锐所联系的手机号,并非我方当事人所使用,也不是神经玫瑰公司中任何一名成员所有;第二,以当事人的手机使用习惯,从来不会采用短信作为通讯方式;第三,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被告于锐的冰裂实验室与神经玫瑰存在关联。请审判长重新核实公诉人所出示的证据。”
这边,洪锦城已经立即命令手下联系电信运营商,调取之前祖枫那个手机号的一切通讯信息。“对!所有的通讯记录都调出来!祖枫要证据,我们就给他加固证据!——什么?”
洪锦城忽然脸色一变,捂着手机话筒把手机垂了下来,瞪着眼睛看向史峥嵘:
“电信运营商刚刚查过了,说祖枫之前用的那个手机号不存在。”
方迟心中“咯噔”一声。她的第一反应是,电信运营商的数据库被入侵了。
屏幕上,祖枫的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公诉人正在和律师商量。
史峥嵘冷着一张脸,说:“神经玫瑰果然有后手。那么我们的后手,也该拿出来了。”
他看向方迟,方迟点了点头,从桌上拿出了一个密封的塑料文件袋,打开房间墙壁上的一个小口,递了进去。
半分钟后,公诉人发言:“请求允许我提交最新的证据——根据网安局的窃听记录,被告人祖枫多次提及冰裂实验室和于锐,我们有合理证据推测神经玫瑰与于锐之间存在交易。”
祖枫那个洋洋得意的笑容忽然之间凝固在了脸上,他喃喃着,突然拍案而起:
“窃听?!不可能!!!”
66.一山更比一山高
沙沙的录音声在法庭中响起。
“……于锐被十九局抓了?……不足,败事有余!……仔细确认……不能留下任何……冰裂……证据……”
“停止……蛹……虚拟现实眼镜的发售……”
“公关团队……加强公益宣传。尽快安排好我与安定医院精神病临床实验与治疗中心的合作项目签约仪式……对,越快越好……”
声音中带着大量的环境噪音,然而祖枫那略带华丽阴柔的强调却清晰可辨。有些声音虽然模糊不清,但于锐、冰裂、十九局之类的几个关键词,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旁听的许多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看向祖枫的目光中开始掺杂了异样。
祖枫的脸逐渐由红润变作苍白,渐渐又变得惨白。“不可能……办公室里,怎么还会有窃听器呢?”他忽然盯住公诉人:
“这些证据你们之前都没有和我确认过!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吗?
当然不是假的。
方迟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祖枫在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像马戏团里一只华丽的困兽。
wither可以抹去祖枫在电信运营商服务器上留下的任何通讯痕迹,反攻倒算。但wither已经来不及抹去这时候已经在法庭中播放出来的监听音频。
谢微时说过,所有最偏执的天才,都有一样致命的弱点——自负。包括于锐,包括wither。
他们对愚蠢的人们不屑于顾,却对自作聪明的人类充满了嘲讽。
所以要骗过wither,只需要演一场“自作聪明”而被“聪明的他”识破的戏码就行了。
他假扮绿植工人去神经玫瑰的办公室安装大量电子窃听器。他借用神经玫瑰的内部局域网试图破解公司内部数据库,其实都不过是精心设计、全力以赴的障眼法而已。
真正有意义的,只不过一枚精巧地连接着鼓膜的小小钢针。
这枚钢针被放在了祖枫办公室中那朵硕大的“神经玫瑰花”的花蕊里。
在如今这个一切窃听器都离不开电源的时代里,谢微时做了一个最原始的、最简陋的、完全机械的窃听器。
祖枫所用的反监听仪器能检测出一切带有供电设备的窃听器,却唯独检测不出这一枚简陋的钢针。此后,十九局只需要在对面楼里以高强度的雷达照射这枚钢针,就能够通过微小的震动信息还原祖枫办公室室内的声波,进而复原祖枫的声音。
对付最聪明的人,往往不需要比他们更聪明的方式。他们一直看着天,再精巧的网也罩不住他们;反而是脚底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能够让他们一脚踏空。
谢微时,真的太了解wither和祖枫了。
方迟又想起刚才sg教主说的话。谢微时真的是guest吗?因为他是guest所以如此了解wither和祖枫吗?
要说他是guest,也同样是处处都说得通。只有像他这么低调的人,才会直接用系统赋予的“guest”这么一个毫无辨识度的称呼吧?
……不……sg教主也只是猜测而已。她只不过说了一个“他不喜欢抛头露面”,sg教主就推断出谢微时是guest,这真的可信么?
方迟心中一片混沌,愈发的模糊不清。她抓着头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把注意力集中到庭审上来,却听见洪锦城说:
“咦,这个观众席上的姑娘,我怎么觉得这么面熟呢?”
方迟循着洪锦城的目光望向屏幕,只见镜头切向了观众席后方的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没有化妆,却仍然是娇艳的容貌,只是看起来更年轻了一些,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她的头发是染过的彩色,长了挺长,头顶已经是新长出来的黑发了。
方迟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丁菲菲。
她曾经也险些是冰裂的受害者,但方迟没想到她会来参加庭审。现在法庭正在宣读对于锐的判决。
判决结果在方迟意料之中——于锐因为未成年,也没有实质性的犯罪行为,被无罪释放。
方迟看见丁菲菲霍地站起,柳眉倒竖,双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分明是极愤怒的神态。但她控制住了,默然转身,走出了法庭。
她为什么会因为于锐的这个判决结果这么愤怒呢?
方迟觉得不解。法庭上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关于神经玫瑰和祖枫的犯罪论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