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在周边小国和部落的流民侵扰下损失惨重,比起养一帮蛮子让他们对付侵入灵州的流民,被抢的物资简直就是惊天数字。
罗炎想到了却一直不实施,一来这些蛮子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管理层次,放出去以后怕他们不听从灵州的安排,二来他一直在对付乞颜答答,无心应付这群蛮子,所以搁浅了下来。
没想到廿九下来了一次,短短几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罗炎又怎会不答应?
廿九乐滋滋地走在前头,彷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骄傲感油然而生。
正当她走的得意时,隐约听见身后罗炎轻轻一叹,“廿九。”
她的脚步随着他的叹息顿了片刻,又故作淡定地向前走去。
“你认识路吗?”
廿九不明所以,“当然认识。”
“你知道我们要去干嘛吗?”
“呃……知道……”
“那么,你知道你脚下的道路通往哪里吗?”
“大概……忘记了……”
“……”
罗炎无奈,若不是当年廿九在哈达草原带兵走错了方向导致配合失误自己还落入乞颜答答手里,大抵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经常性迷路。
不过说来一个路痴怎么能够带好兵打好仗呢?
后来罗炎总结出来她之所以算得上一个优秀的将领是因为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那边。”罗炎指了指地牢内一条蜿蜒的小路,他们不能让人发现。
林屈逸根据罗炎的意思将木簪子的事放风出去,很快知州府内都听闻罗炎亡妻的遗物突然出现。同时廿五的伤势似乎好转很快,大夫说已经能下床走动,休息个把月就能康复。
那一刀有没有捅中要害,大夫没有解答。
既然廿五的伤势好转了,罗炎自然就放松了戒备允许出入廿五的房间。
床上的廿五静静地躺着,似乎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比较嗜睡。
丫鬟们进出的时候放轻了脚步声,灵州官员的女眷们为了自己的男人讨好罗炎所以成群结队地过来探望廿五。
只是床幔放下了,几位女眷也只能隔着一段距离问声好,廿五只是哼哼作答,一直裹着被子。
毕竟是个伤员,官夫人们大多都是碍于面子,哪有什么真心探望的,意思意思送点东西也就当完成任务离去。
这一探望差点儿把门槛踏破,廿五皆一视同仁没有露半点面。
一晃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姑娘,该喝药了。”
丫鬟送药过来的时候,廿五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示意丫鬟将药放在桌子上。
“今日来得的人那么多,姑娘是累了吧?”丫鬟端着药小心道,“姑娘还是先趁热把药喝了吧。”
丫鬟的想法总是很稀奇的,明明躺在床上一天没说话光被人当猴看了,凡是跟生病扯上关系那总是极容易累的。
她听见床上的人一生闷闷的呻吟,刚走到榻边,廿五背对着她一手打翻了药。
丫鬟约是被吓到了,赶忙收拾碎碗出去煎药。
门留了一丝缝隙,外面的侍卫全部撤走,廿五刚躺下,便听见风吹开门有条人影钻了进来,随即耳边回响一个男人的声音,“又活过来了?怎么不一刀捅死自己?”
那人站在床头,隔着幔帐对着面向墙壁的廿五,“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妄想挤掉沈吟心取代廿九,你不看看你有几分本事?我早说了你和她只能活一个,怎么你要自杀把机会留给她?这点手段只会让罗炎更讨厌你。”
廿五闭着眼用沉默表示抗议。
“我送进来的东西被罗炎拦截了。一根簪子,你好姐妹的遗物。她死在沈吟心手上,你不是口口声声要给你的师妹报仇吗?又不想报仇了?诬陷沈吟心让罗炎远离她亲近你?我猜想你是看见了庆功宴那天晚上罗炎离开大堂之后在假山上和沈吟心在一起的场景了吧?女人啊,嫉妒心作祟。”
床上的廿五突然动了一下,因为秘密被人戳穿的紧张。他口中所说的木簪子,廿五自然是认识的,但天知道那人要给她看的木簪子里藏了什么杀人的利器想要杀了她。她一开口因为伤势过重连声音都是嘶哑的,“罗炎知道是沈吟心杀了廿九,为什么他不动手!”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对方冷笑,“你连你自己都管不好,就不要费心去猜想罗炎了,他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揣摩的。我让你查得事呢,查到多少?”
廿五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能耐,四源山的机关阵沈吟心为什么要救你?假如你死在了里面,我可就没那么多事了。主人来了命令,如果查不清楚沈吟心为什么转变那么大,安全起见会派人杀了她。不过就算她死了,你也不要妄想呆在罗炎身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掀开帐帘扔了进去,“回魂丹,对伤势有好处。”
廿五摸到这颗药,依旧没转身,静静地吃了下去。
那人负手站在床边,等了很久,床上突然有了一点点动静,像是有人在艰难的呼吸和发抖,喘息声越来越重彷佛经过了一段长跑,粗重急促。
“主人让我送你一程。”他满意地微笑,“沈吟心可比你聪明得多,她一直都在应付,你却只知道为了隐瞒自己之前的过错做越来越多的错事。主人不需要你这样愚笨的手下,所以,赏你一个安逸的死亡。”
他“啧啧”地叹了两声,床上突然没了动静。
那人坐到榻边,伸手到廿五的鼻下,气息已断。
正要离去,他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廿五一直保持着背朝外的姿势,他将她翻了过来,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一瞬间如五雷轰顶,他从榻边跳起倒退了几步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廿九睁开眼,坐起身来偏过头极致魅惑的笑颜恍若开在三途河边的曼珠沙华摄人心魄,“是不是很惊讶?何将军!”
房门自外被人打开,罗炎站在门口,月光稀疏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流光落在绸缎般的发上将月华的光辉点亮,冷若冰棱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惊讶,彷佛早已知晓了一切真相。
“国公……”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每向里面走一步,老何就向内退一步。
“你的主人,是谁?”
☆、第37章 身份疑点重重
“你的主人,是谁?”
老何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被罗炎抓住,他低头,突然重重的一声跪在地上,“国公,对不起。”
随即他闭上眼,无论罗炎问什么,都不再作答。
罗炎和廿九相互对视,看老何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知道怎么都是问不出来的。
老何跟随罗炎东征西战多年,吃过败仗受过重伤入过敌营,什么军刑都担下来了,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未曾透露过半点军情有过半点害怕,这样一个铁血的军人,若是下定决心不说,还有什么是能让他说实话的?
何况,廿九看罗炎自责无奈的表情就知道,对于这个跟随他多年的左膀右臂,罗炎一点都不想为难他。
逼他开口?不可能。恩断义绝?不可能。抓捕入狱?不可能。
罗炎一拳敲在墙壁上,面对墙壁我这拳头杵着额头。
廿九无意使他为难,“我先出去了。”
她一脚刚要踏出门,听见里面罗炎突然开口,“等等!”
廿九停在门口,背对着屋内,扬起一丝笑意。然而那笑,却略带忧伤。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罗炎站在老何面前,“廿九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廿九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老何面前。
只要自己的死和老何没有关系,那么罗炎便无须如此为难,无论老何想杀沈吟心还是廿五,杀人的罪责在老何身上,与罗炎没有关系,他也不需对此负责。
他要承担的是廿九的死,他妻子的死,至于别人,就算有责任,也委实是对于生命的责任,而非情感的负担。
只要老何摇头,他大可以放了他,然后继续追查。
罗炎对于目前她的身份认定,廿九觉得自己既然没有任何的伪装,他应是已经知道了。原本不告诉他是怕他不信,但他自己发现的,却不会在怀疑。对于身份,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即可,别人的想法,没有任何关系。
她突然期待老何否认他和自己的死有关,这样罗炎便可不必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毕竟那是他的手下,他脱不了干系。
对于这件事,她比罗炎更加逃避。脑袋里萌生出的,竟是想要按住他的头使劲摇,哪怕真的和他有关。
廿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面对一个可能是凶手之一的人,竟可以如此大度。
老何不负所望地摇头,正当廿九和罗炎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点了点头。
“你走吧。”罗炎心下明了,也不管廿九同不同意,“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忍不住想杀你。”
老何跪在远处愣了愣,随即站了起来,“谢国公。”
等到老何离开,廿九便也低头无声地要离去。
“不问我为什么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