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靠近她,哭笑不得,“洛大小姐,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那萧公子愿不愿帮?”她步步后退。
“若你是我的女人,我还能不帮你吗?”他摊手。
“既是如此,你便穿上这个出去吧。”她抛出抹胸,正巧罩在他头上。
他拿下抹胸,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样子,“这香气,我喜欢。这四件抹胸是你的吧。”
她笑道:“是倚翠楼的姑娘的。”
俊黑陡然变色,浮现几许冷厉,“你我也算有点交情,洛大小姐如此逼迫,岂非强人所难?”
洛云卿眉心紧颦,清媚的小脸布满了焦虑、担忧与苦楚,“我没法子。萧公子,?你就帮我一次吧,日后我定当报答你。”
这番凄楚的神色,并没有感动他。
萧胤鄙薄地冷笑,“我想要的报答,你不愿给,那就休怪我不帮。”
“宁愿声名尽毁,也不帮?”
她痛楚地问,其实,她也不愿这么逼迫他。毕竟,她有求于人,而他完全有权利拒绝。
他不作声,黑眸浮现一缕清寒。
洛云卿知道了他的决定,犹豫了。
或许,她不应该强人所难。嫁给他,救了爹和整个洛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出身王侯,家财万贯,人品不做评价,却是仪表堂堂,当她的夫婿,当洛家的女婿,绰绰有余。
她有什么理由不嫁?
嫁吧,爹和洛家就能得救。
可是,她真的不想嫁,不想把一生交托给一个风流好色、放荡不羁的男人。
在她沉思的时候,萧胤已套上抹胸,抬头挺胸地走出去。
她追出去,看着他走出澡堂的大门,赴刑场一般,视死如归。
路人看见了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纷纷驻足观看。这个男子上身赤*裸,健美的长腿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腰间系着一条女子抹胸连接成的花裙,行步间,花裙一晃一晃的,夺人眼目。
这人不是靖王府的大公子,公子胤吗?
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或捂着嘴笑,或笑得前俯后仰,或指指戳戳,或窃窃私语。
萧胤旁若无人地走着,目不斜视,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这等风采,这等气势,这等傲气,绝无仅有。
在后面不远处跟着的洛云卿,倒是佩服起他的气魄。
街上的行人都加入围观的队伍,越来越壮观,仿佛他是领头人,引领时尚潮流。
终于回到龙渊楼,小轩看见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脑子里一轰,呆住了。
半晌,小轩才回神,火速去取来衣袍,披在公子身上。
洛云卿站在龙渊楼前,知道他绝不会帮自己了。
冷风袭来,寒气逼人,她打了一个冷颤,接着打了一个喷嚏。
她抹去鼻涕,却看见面前多了两个人,是官差。
“洛姑娘,跟我们走。”官差冷漠道。
“你们是什么人?”她明白,等着自己的是牢狱之灾。
官差没回答,拽着她走了。
站在龙渊楼大堂饮热茶的萧胤看见了这一幕,面寒如铁。
————
凤仪殿。
寝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太子萧综走来走去,满目忧虑。
沈皇后躺在凤榻上,双目闭着,一张脸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触目惊心,骇然得紧。
他问检视胭脂水粉的朱太医,朱太医道:“太子殿下恕罪,微臣无能,微臣瞧不出这些胭脂水粉里有什么毒。”
把脉的张太医道:“太子殿下恕罪,微臣……医术不精,诊断不出皇后为何昏迷不醒,所中的是什么毒。”
“饭桶!全都是饭桶!”萧综大怒,吼道,“滚!都给本太子滚!”
“微臣告退。”两个太医后背汗湿,仓惶地逃离。
萧综坐在榻沿,担忧地叫了几声“母后”,可是,沈皇后毫无反应。
站在一旁的近身女官元喜惊道:“殿下快看,皇后脸上的红斑似乎有脓。”
他定睛一看,确实,母后的脸上开始流脓了,这么说,病情恶化了。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竟无一人医治得了,都是饭桶!有朝一日,本太子定要拆了太医院!”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元喜忽然想起一人,“殿下息怒。奴婢以为,国师大人精通医卜星象,学识渊博,应该能治好皇后。”
萧综惊喜道:“对!本太子怎么没想到?本太子去找国师。”
她追出去,拦住他,嘱咐道:“殿下,国师大人性情古怪,向来只医陛下一人。陛下宠信国师大人,殿下为了皇后,勉为其难地客气一些罢。”
他颔首,“本太子有分寸。”
疾步一阵,他忽然想起,应该先打听一下国师是否在宫内。于是,他前往九华殿,问了内侍,这才出宫去无极观。
马车飞奔,很快便到无极观。
所幸国师并不摆架子,随他进宫。
苏惊澜先看沈皇后的脸,再为她把脉。
萧综见他冷若冰霜,焦急地问:“国师,母后怎样?”
“皇后昏迷不醒,是脸上红斑所致。”苏惊澜语声轻淡,“且皇后的脸开始流脓,若诊治不及时,只怕一两日内便会恶化、腐烂。”
“国师,母后能否医治好,就靠你了。”萧综吓得心惊肉跳,恳切地哀求。
“那些胭脂水粉呢?”苏惊澜的目光移向近身女官元喜。
“大人,在妆台上。”
元喜指引他来到妆台。
苏惊澜一盒盒地打开来看,这些胭脂水粉出自“洛云卿”,盒子精美,香气四溢,质地上乘,怪不得广受欢迎。
其中一盒嫣红的胭脂的香气有点怪,他再三闻了闻,仔细甄别,雪白的眉宇微微蹙起。
元喜问:“大人,这盒胭脂可有不妥?”
萧综闻言,走过来问:“国师,就是这盒胭脂令母后的脸变成这样?”
“皇后用过这盒胭脂吗?”苏惊澜淡淡地问。
“每日都用。”元喜回道。
“殿下,这盒胭脂应该被人做了手脚。”他再次认真地闻着,纤长的睫羽微微翘起。
“还请国师治好母后。”萧综的眼眸紧紧地眯起,迸射出一道厉光。
苏惊澜的声音清冷、轻软似丝缎,“这盒胭脂有一味奇香,由此断定,里面有一种西域奇花。”
萧综紧张地问:“什么花?有剧毒?”
苏惊澜道:“凝香绛珠。此花毒性不大,不过若覆在脸上,可致面肤长红斑、腐烂。”
萧综克制着心头的雀跃,“国师医术果然高明。本太子这就向父皇禀奏,母后就交给国师了。”
————
天牢。
不仅洛正刚被关在天牢,施展、谢淳等人也被关押了,洛云卿的牢房与谢淳相邻,可说话。
谢淳说,胭脂水粉绝无问题,倘若贵妃、皇后用过之后长红疹、红斑,许是被人做了手脚。
她叹气,萧昭闭门不见,萧胤不肯出手相救,这一次,就只能待在牢房听天由命吗?
虽然她不认命,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做什么?
有人!
一个狱卒走过来,她错愕不已。
萧胤竟然打扮成狱卒的样子进入牢房!
他来做什么?
“这一劫,你很难躲过。”他站在牢房铁栏前,语声冷漠。
“你应该很开心、很欣慰。”洛云卿想起他的铁石心肠,不由得心中有气。
“据闻,皇后用了你铺子里的胭脂,脸上长了红斑,且开始流脓、腐烂,所幸医治及时,没有继续恶化。”
“是吗?你来这里就是告诉我这些?”
“胭脂水粉令贵妃、皇后容颜受损,此乃谋害大罪,不仅是你、你爹、铺子里的伙计和整个洛家上下,甚至是三皇子,都难脱干系。”萧胤声若霜水,说出的却是最令人惊骇的事实,“你们都会死,三殿下也会被治罪。”
&nbs?p;洛云卿骇然,“三殿下为什么被治罪?”
他说道:“三殿下将你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带进内宫,你的胭脂水粉之所以能成为贡粉,是他促成的。在太子眼里,三殿下和你们是一伙的。”
她明白了,怪不得萧昭不见自己,宁愿背信弃义也不见,原来他早已料到有此牵连。
萧昭自身难保,想救她也是有心无力。
而萧胤见死不救,只怕也是力有不逮,他只是异姓王靖王的庶长子,不涉官场,怎有能耐插手此事?
一切都明白了。
只因这次的祸太大。
萧胤冒死进天牢看她,跟她说这些话,让她明白萧昭的难处,只怕是见她最后一面吧。
“我打听到,三殿下已被太子拘禁。”萧胤又道。
“是我连累了三殿下。”洛云卿苦涩地叹气。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话毕,他转身离去,步履沉重。
她颓然坐下,心如死灰。
就这么死了,真的不甘心,因为,她真的没有害人之心。
能救她的,只有国师了。
国师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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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潮湿,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洛云卿越来越觉得冷,冷得四肢发颤,心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