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姚承恩血淋淋的模样,差点没晕过去。姚承恩那天穿的是新做的棉衣,为了保暖李氏特意絮了厚厚的棉花进去,可是当时看过去,那件棉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布条耷拉棉花外翻四散,那是姚承恩和豹子贴身肉搏翻滚的时候被豹子抓的。
姚承恩一战成名,自此李家庄彻底没人敢因为他是上门女婿而轻视他挤兑他了。虽然这事情算得上是家族的荣耀,但李氏却不愿意再提起。
她一想起就后怕,想着要不是头天晚上自己正好连夜赶好了新棉衣,姚承恩穿的就还是那件破烂不堪的旧棉衣,哪经得起豹子有力的爪子,豹子抓到了姚承恩的肉,姚承恩绝对就斗不过豹子。
家里要是没了姚承恩这根顶梁柱,娘儿几个怎么活得下去。据说当时李氏抱着满身是血的丈夫,嚎啕了好久,此后再也不愿意听人说起这事。
田氏看了看四周,心想幸好婆婆不在跟前。婆婆的禁忌,几个媳妇都知晓,连不爱说话的王氏都板了脸:“四郎说得容易,那是因为你祖父身量本来就壮实,当年又正好三十来岁年轻力气大,还穿着新棉衣,换成别人试试。”
李兴初被训得不敢作声了。李兴本道:“英妹妹别怕,你四哥逗你玩呢,咱们这儿好多年没有过豹子狼了,就是野猪都少见,不然咱家怎么敢在这山上种粮食。”
“那我就放心了。”姚舜英一边喊王氏帮助自己背起背篓,一边嘻嘻笑道。王氏举起背篓,看到姚舜英手里拿着的柴刀,皱眉道:“英娘还是别拿刀走路,万一跌跤碰到刀口就麻烦了。”
姚舜英说没关系,自己又不是头一回拿刀走路。不过田氏也不同意,姚舜英只好听话地将自己带来的柴刀留下了。两位婶婶的言行让姚舜英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前世当班主任开班会时,几乎每次都要提到安全问题。
是啊,大人们就应该每时每刻提醒未成年人主意生命安全,替他们排除一切潜在的安全隐患。可惜孩子们总是嫌大人杞人忧天啰嗦,往往对大人的告诫置若罔闻,而大多数事实证明了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啊。
比如昨日菊娘差点被护崽的母鸡啄瞎眼睛这事,要是姚舜英在场就肯定会将菊娘抱进屋内,那就不会有那场祸事的发生。眼下的姚舜英萝莉身子成人心,自然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
连着穿了两座山岭,姚舜英走累了,见路边枫树下有块大石,便放下背篓歇气。刚歇了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来路方向有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人这时候才出工,姚舜英睁大眼睛看过去,却发现来人竟然是自己不愿意与之碰面的三猴子。三猴子看到姚舜英,老远就喊着“英娘妹妹”,几步就蹿了过来。
“英娘妹妹,你扯猪草啊。你怎么一个人走,还背这么重,你背得动不?”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虽然不想跟他来往,可人家主动打招呼,自己总不好板着脸不搭理。于是姚舜英摆出笑脸道:“背得动。侯三哥这是要去哪里?是了,你家的人一定也是在撮箕湾那一带种黄豆,侯三哥这是去帮忙的?”
侯三撇了撇嘴道:“我才懒得给他们帮忙,这不是没人和我说话,一个人闷得慌四处乱逛呗。”全庄子男女老少忙得昏天黑地,这货倒好,还嫌无聊日子难打发,真是岂有此理。
姚舜英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帮你舅舅舅妈他们的忙,你好歹也在那个家吃饭吧。”话一出口她才察觉不妥,自己这分明是前世当班主任时训诫学生的口吻,眼下的自己只是个未成年的小萝莉,三猴子也不是自己的学生。
好在三猴子未发觉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不以为然地道:“我在那个家吃饭又不是白吃,我给的银子可不少,凭什么还要帮他们干活。”
姚舜英扶额,这孩子还真是冷情啊,于是耐着性子道:“你又不是住酒,呃,住客栈,你和你外祖父他们家不是宾主关系,他们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帮一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外祖父和外祖母自己喜欢受累,我都跟他们说了不用干活,有我爹给的钱足够我们三个人过日子了,可他们就是不听。他们愿意帮儿子,我可不想帮我舅舅舅妈。”三猴子语气里的怨愤很明显。
姚舜英想到蓉娘说过三猴子之前遭到了舅舅尤其是舅妈的各种虐待嫌弃,本来到了喉咙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忽然说不出口了。
“老说这些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单独跟你说上话,咱们说点别的吧。”三猴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嘻嘻地道。
PS:打豹那一段来自家中一位去世多年的长辈的真实经历,包括细节都是真实的。霜自己出自乡下,文中许多内容多来自真实生活,比如前面用水淹醒一心抱蛋孵小鸡的母鸡这个场景,霜就亲眼见邻居家的婶婶干过。
第二十五章 黄鼠狼
更新时间2013-9-27 12:26:01 字数:2670
姚舜英没好气地道:“我忙着呢。我可没你的好命,我也不像你不愿意帮家里人干活。我家里人对我好得很,不干活我自己都过意不去。”
三猴子脸色耷拉下来道:“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其实我找你是真有事的。你上回说的话我想了一通觉得很有道理,可我不识字总归不行,英娘妹妹你就帮帮忙,教教我吧。”
又来了,这货还真是麻烦。姚舜英道:“你有银子去城里还怕请不到先生,我又没正经上过什么学,能教你什么。”
“你别骗我了,听说你爹就是个教书先生,你四岁就开蒙读书了,还没算正经上过学。我又不去考功名,不过想着认识几个字,看得懂账簿不至于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哪里用得着请什么先生。再说跟着那些老先生念书好生无趣。我记得当年开蒙时候那个老夫子,最是迂腐不过,成日里让我们写大字,一个字写几十遍,然后摇头晃脑地念些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烦都烦死了。”
听这货这口气就知道是个不爱念书的家伙,姚舜英一下想起前世班上那几个厌学情绪严重叫自己头疼不已的小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当念书是赶场呢那不多写几遍你就会写字认字了,不念叨你就背得下懂得道理了。”
三猴子被抢白也不生气,嘿嘿笑道:“我明白了,主要还是那精瘦的山羊胡子先生长相难看说话无趣。要是先生像英妹妹这么可爱讨喜,哥哥一定学得快。”
这人露出一副小色狼的样子,姚舜英心头颇为不喜,赶紧起身抓起背篓道:“我要走了,不和你说了。”
三猴子一把按住姚舜英的背篓,正色道:“先别走,我真的想问妹妹几个字,你教教我我就放你走。”
姚舜英奋力去扯背篓,哪里扯得动。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心里不禁发慌,这厮到底想干什么,自己这小身板可打不过他。再看他狡黠无赖的模样,越发觉得可恶。
心想难怪李兴初爱寻他的麻烦,嘿,四哥要是在就好了,保准胖揍这小子一顿。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敷衍他一番吧。
三猴子看到她神色松动,赶紧捡了跟枯枝在地上写起字来,嘴里道:“我的名字叫侯亮,可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大会写了,你看看我写得对不对。”
从来只听得大家三猴子三猴子地喊着,没想到这家伙的大名是这个。姚舜英看了看他写的,发现“侯”字下面的“矢”写成了“天”,“亮”字倒写对了。
三猴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爹来的信是请你叔祖父给念的,我自己可念不出,不过那里头有亮儿亮儿的,所以这个字我不会写错。信里头没提到我家的姓,我又没学写字那么久,自然记不清了。”
姚舜英给他指出错误之后,三猴子又写了《三字经》开头十二个字,姚舜英发现里头错了四五个字,大多是笔画多了或者少了,忍不住又一一给他指正。
三猴子识记了一番,态度认真。然后可能实在记不起后头的话,不知道问什么了,加上又怕真的惹恼姚舜英,赶紧见好就收,放姚舜英走了。想着姚舜英方才的教训,到底还是去撮箕湾给自己家里人帮忙去了。
姚舜英背着背篓,想到三猴子学会了几个字后欣喜得意的样子,不禁暗自感叹,自己还真是“好为人师”啊。嘴巴上说不愿意教,可一碰到真正好学求教的人就心软,一看到错别字忍不住就想纠正。真是好笑,前世只不过做了不到一年的老师而已,怎么就染上职业病了。
他们两个人都走了之后,路边的树林子里钻出了一脸不快的李兴珠,她先是冲姚舜英回家的方向呸了一口,然后疾步追赶三猴子去了。
此后三猴子又想寻找机会请姚舜英教他,但姚舜英极为小心从不落单,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蓉娘去了那么多天,姚舜英觉得很寂寞,半夜三更醒过来都在计算着蓉娘还有多少天可以回来。正模模糊糊地算着日子,忽然听到鸡的惨叫声,哪家的人这么无聊,三更半夜捉鸡干什么,这不是存心扰民嘛。姚舜英正愤然腹诽,转而一激灵,鸡会叫得这么惨,莫非来了偷鸡贼?想到这里她赶紧披衣起床,打算去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