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月听说此事,马上过来探望,被何素雪挡在了院外,“师娘,看不得,里面在熬药,对胎儿不好。”
秦晓月一听。也不敢硬闯,吩咐需要用什么贵重药尽管提,何素雪郑重道谢。让秦笑把人送走。
半小时后头碗药成,何素雪便给大哥喂下。少顷药效发作,他昏昏睡下,心跳已是平稳了许多。
甘松在门口晃了一下,何素雪探了探大哥的额头,便起身走出去,“何事?”
甘松小声道:“外面来了一位何老爷,要见少爷或姑娘您。”
何素雪深吸一口气。“速度真快,好,我去见他。”
真的见到来人,何素雪既有些许失望。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她的爹,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来关心他们兄妹。
何其仁略显激动,“雪姐儿都长这么大了,真像你母亲。还记得我不。”
何素雪羞涩地道个万福,“素雪见过大伯,您还是这么英俊潇洒。”
小小一记马屁,何其仁表情越发柔和,“雪姐儿真是贴心。大伯老喽,瞧这白头发,掩都掩不住了。”
气氛很好,有助于交谈,何其仁小心翼翼搜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实际上何素雪很想告诉他,不必太谨慎了,想问什么直接问嘛,又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再次确认何益学确实中了没有解药的剧毒,何其仁提出见一见可怜的侄子,何素雪同意了,让他站在大哥的房门口看了一眼。
何素雪说出一个天文数字,为了救她大哥的命,她们兄妹欠了常得贵师傅很大的人情,而接下来不知要持续多少年的治疗中,需要更多的银子。
何其仁心事重重地离开,何素雪心想,老何家暂时不会来接人了,那家里承担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李氏娘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快被那家人败光了吧。
何素雪非常庆幸自己立了女户出来,挣多少钱都与那个家没关系,也能负担得起大哥吃药的费用,只是常得贵说过,她大婚时,说不得还要取得何家的帮助,也许会从何家发嫁。
这个年代,皇权至上,宗族也是至上的,哪怕亲戚再极品,也无法完全分割彼此的关系,真他娘憋屈。
今天常得贵回来得很早,天还没黑,他就到家了,匆匆去见了他的亲亲小月月,便去了何益学的院子,好像专门为了何益学提前下班了。
当确认何益学无碍,还能再活很多个年头,师徒两个笑着离开,同时下了个禁足令,秀才公得在家里休养一个月,不准迈出大门。
天边的晚霞红得诡异,天空呈现昏黄色,常得贵嗅了嗅空气的味道,不满地说道:“真是个坏消息,明天会有大雨,看来厂房的进度又要往后推了。”
“大雨天可不可以免上朝?”
“下钉子都得去。”
“皇帝真可怜。”
常得贵站定,低头看小徒弟,“为什么是他可怜,而不是我们这些要赶早上朝的人可怜?”
何素雪耸耸肩,“嗯,顶着被所有人咒骂的压力,他需要更多的坚持。”
常得贵仰天大笑,“为师要把你这些话一字不差说给他听。”
何素雪摊了摊手,示意他随意。
师徒两个聊得高兴,下人们跟着发出会心的微笑,拉开了距离,让主子们更自在些。
常得贵就在这时低声说了一句:“贺氏,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何素雪知道贺氏,那个命令手下的婆子把自己扔下马车的狠毒女人,这具身体的继母,当初发现何益学中毒,排在第一名的嫌犯就是贺氏,她具有太多动机。
“您的意思是……”
“她派了个人,离府送了封信,种种迹象表明,她的旧主子,刚刚才发现她犯了个大错。”
“就是说,确认就是她给我哥下的毒?”
常得贵扭头看了看小徒弟,“是,我的人正在重新调查她的过往,已经有了一些发现,想来不久之后就会确认,其实她与宫中某些人曾经有过牵扯。”
何素雪大惊,指了指天空,“是那个人么?”
常得贵表情愉悦地摇头,“不是,今天知道不是他,为师很开心。”
不是皇帝要把老常家赶尽杀绝,这个消息让何素雪把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大石头搬掉了,顿时从里到外轻松极了。
只要不是当权者,别的什么人都好说,总有机会翻盘不是?
至于是宫里哪些人一直企图对常得贵不利,何素雪没问,当一切事情都弄清楚,师傅会把该她知道的说给她听,咱们也是苦主么,秀才哥哥被无辜连累了。
大雨在凌晨时分落下,一下就是整整一周,期间,何素雪很平静地渡过了她的及笄日,秦晓月为她准备了一个家宴,除了自己人,没有邀请其他的客人,而何家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面有个原因,常得贵略带艰难地告诉了小徒弟,她的生日是七月十四,而且是晚上九点钟落草,这是个极度忌讳的生辰。
常得贵还隐瞒了一些事实,因为她特殊的生辰,导致她和李氏被何家上下厌弃,何老太太趁机往他们房里塞了贺氏,何家二房从此开始鸡飞狗跳的混乱生活。
常得贵如愿为小徒弟戴上了发簪,那一刻,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终于能对敏儿小师妹有所交待了。
换了发式,不用再梳两个蠢萌的包包头了,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问题又来了,小何大夫双手灵活得能同时进行缝合,却拿自己的一头青丝没办法,除了马尾巴,别的发式一概不懂。
紫珠对主子的纠结表示不解,“奴婢天天都可以帮姑娘梳头呀,奴婢跟侍琴姐姐新学了五种发式,以后会学更多,给姑娘换着梳。”
何素雪欲言又止,心想哪天身边没有丫鬟,难道本大夫就得蓬头垢面出门?技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比较妥当嘛。
于是,闲着无聊的时候,何素雪就叫紫珠教她梳头,不说多吧,起码不用人帮忙就能整出两个发式,那才ok。
换了发式,也代表着赵本真赠送的那些头面首饰有了用武之地,光是金簪她就有二十几支,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几套东西,天天换着戴能换大半个月。
本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何素雪最多晚上的时候把这些宝贝拿出来欣赏欣赏,保养保养,平时还是佩戴两到三样简朴的银首饰为主。
没事顶一头金子干啥,不重么,天天在街上来去的,招贼么。
过了七月半,天气时晴时雨,城里都发了几次内涝了,街面上的水能淹到膝盖往上。
这种时候,常得贵不准小徒弟和方灵出门,说外面乱得很,只叫方再年带着小厮趟水去铺子,通知关有树和毛永盛兄弟负责教授学徒。
江南药铺的地基打得高,这点水淹不进屋,再说都是三层的楼房,一楼的物件往楼上搬一搬,照样高枕无忧。
只是,这粮价悄然上涨,让方大掌柜心中不安。
经历过战争苦难的人,对粮食有种固执的执着,家里不备上够吃一年半载的粮食,那心里就过不踏实。
方再年和常得贵说了心中的顾虑,药铺那里有很多眼睛盯着,他也不好行动,常得贵叫他不要管这事,自有常新大总管寻了天晴的空子,跑到乡下收了几万斤新谷,大半拉到小汤山的庄子上藏起来,小半拉回城,进了常府和药铺的库房。
虎威镖局的镖车,直到七月二十二号才走到京城,赵镖师、全镖师和一众趟子手出现时,人叫一个狼狈,又黑又瘦胡子拉查,据说进城时还被拦住严密盘查了好久,让人当成难民了。
正文 第二五三章起码给个平妻
“什么?城门外聚集了很多难民?”
镖师们带来的消息,让药铺诸人大吃一惊。
赵镖师从狼吞虎咽中停下来,喝了一大口骨头汤顺顺喉,又道:“听说黄河下游决口了,淹了好多村庄,然后一路难民越来越多,车队一天被围好几次,口水都讲干了,拼命告诉人家说车上是药不是粮不能吃,晚上都不敢睡,就怕那些人不信邪,把药抢跑了。”
这下大伙都明白镖师们干嘛整成难民样了,没东西吃,又不能睡,还是靠一车麦芽糖才熬到京城的。
赵镖师跟方再年讲:“那车糖钱,能不能从保费里头扣,兄弟们实在饿得没法子了,每天避着人偷着吃一点,就这么着把一车糖全吃光了。”
方再年就看向何素雪,她马上说:“不要钱,吃了就吃了,兄弟们无事就好了,也不值当什么。”
货主这么说了,赵镖师千恩万谢,把何素雪弄得很不好意思,这些汉子,太实诚了。
二十几号人吃了洗了睡了,高七找来了,硬把呼噜打得山响的赵镖师从床上拖起来了。
高七也一直在等虎威镖局的车队,好帮他带货回甘州去,一听说路上不太平,他犹豫了。
“要不,爷再等等?”
“随您,反正俺们没那快启程,等着药铺开张了喝喜酒哩,七爷您回去慢慢想好了再说。”
高七的货,可不是药材,都是打南边弄来的洋玩意儿,丢一件他都得心疼死,万一让难民抢了,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法不责众。地方官即使受理了案子也不会卖力查,最后不了了之,只能自己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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