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旭不期然思伽说出这番表白,拥住眼前单纯的女孩子道:“傻姑娘,岳父身上的痕迹是他沙场的荣耀,我没有,说明我还没有荣耀。”
两人手牵手走出净房,入到正房的偏厅,南霜,夏果领着两个小丫鬟已经快摆好早饭,思伽看着忙忙一桌子的食物,不像是垫底用的,是正经的早饭,不安的问:“不是要给公公婆婆和众位长辈们请安吗?我们这么迟了会不会才失礼了。”
韩昭旭解释道:“你第一次拜见公婆,总要人都到齐了。今日是三日一次的大朝会,爹现在在太和殿呢,散朝后,还可能在御前留一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的。我们正经吃了早饭吧,最早也是巳时春晖堂才会来传我们过去。”
思伽倒是了解早朝的痛苦,今上规定的是三天一次,四点半之前,所有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要赶到午门等候,等到钟声九响,宫门开启,百官在外头已经排好队,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坐到太和殿,差不多五点的时候正式开始朝议,每次朝议时间不定,时有一议就到中午的。很多离皇宫远的大臣,午时就要起床了,穿越半个燕京城,从起床开始,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因为在没有方便的机会,随身携带干粮,用于回程的路上充饥。所以,古代的官员,身体素质差点的,都熬不过来。
思伽肚子早饿了,闻言便心安理得地入座吃饭。韩昭旭喝了一口乳品,对南霜道:“你去大厨房拿一罐羊乳来,以后我们院子里只拿羊乳,二奶奶喝不惯牛乳。”
思伽夹肉松三丝春卷的筷子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喝牛乳。”
韩昭旭笑道:“你们家是怎么打探的,这边也是怎么打探的,这么十几年的习惯还是查的出来的。”
家族之间联姻,重来不是草率决定的,是上查祖宗八代到结亲本人十几的生活大事,品行名声。韩家就不说了,思伽还知道韩昭旭在燕京中的所有履历及没有女人收用情况,而韩家更细致,竟然连自己的饮食习惯都问及,看来这门亲合成的确是花了不少心血。
☆、第75章韩家
果然,巳时末刻,春晖堂的管事媳妇,大夫人的陪房秦全家的来传话,大老爷下朝回府了,让二爷二奶奶预备着去祠堂那里。信国公这种封号代称呼,是外头人的敬意,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仆从们都是按照排行称呼的,显得一大家子亲切不生分。
话说,韩家真是大家庭,五世同堂。大老爷的祖母老太夫人罗氏健在,去年年头刚过的八十大寿,住在荣喜堂,过完整八十后,阖府都尊一声老祖宗。
太夫人郑氏,住着善年堂,今年还未过六十,和丁氏差不多的年纪。
大老爷这一辈一共六房。除了五老爷,其他都是郑氏所出。
大老爷韩令宗,大夫人魏氏,生大爷韩昭曦,年二十一,娶妻大奶奶徐氏。大姑娘韩艳清,年十九,两年前,嫁入镇守陪都汴京的开国元勋魏国公府。余下还有庶出二子一女,二爷韩昭旭,五爷韩昭明,年十二,二姑娘韩艳汐,年十五。
二老爷韩令定,无嗣早逝。
三老爷韩令安,从战而死,三夫人白氏,遗一子一女,三爷韩昭昉,年十六,三姑娘韩艳惜,年十三,皆是嫡出。
四老爷韩令宥,从战而死。四夫人汪氏,遗一子早夭,用功之臣不可绝嗣,过继大哥良妾所出之子,七爷韩昭昈,侍奉百年香火,年八。
五老爷韩令安,五夫人黎氏。嫡出四爷韩昭呁,年十三,四姑娘韩艳沅,年十一,庶出五姑娘韩艳汶,年九
六老爷韩令宸,六夫人吕氏,嫡出六爷韩昭旷,年九,八爷韩昭时,年六,有一庶女,未记名。六老爷偕妻,长子在山西大同卫指挥使任上,留下幼子承欢太夫人膝下。
第五代里,大爷韩昭曦与徐氏育有一女,年二,唤大姐儿。
思伽最后重新默记了这一团毛线,希望早日能把人物和名字对上号。
新婚第一天,先告拜祖先,再叩见长辈,夫妻二人还是一身喜服。
思伽一件大红锦缎麒麟送子华服,下着同色系挑金线的百褶裙,头顶五凤朝阳赤金大珠钗,坠了红珊瑚鎏金耳环,腕子上套了一对白底青翡翠镯子,脸上的妆容也化的比平常浓烈两分。
韩昭旭也是一身大红莽缎长袍,双肩往下织锦绣纹金丝蝙蝠花卉,腰系一条深紫色紫若兰暗扣腰带,自己在大衣镜前整衣襟。思伽拿了一支墨翠玉簪子过来,韩昭旭微微低头让思伽插在冠上。
韩家的祠堂就在公府内东侧,靠墙的一个院落,正三间高达庄严的高柱大堂,极尽肃穆,日日香烛不断,坐北的一面是一层层阶梯状的祭台,一层是一个辈分,足有十j□j层,密密麻麻的,比沈家的牌位还要多。古代,真是个论祖宗的时代。韩家在前大周朝的时候,就是北方世族,大周末年,辽国南侵,宗族没落,族人离散。韩家这一旁支投笔从戎,到太祖立国的时候,混了个世袭的卫指挥使,太祖末年发动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战,韩家捞到军功,封延云伯,镇守西北。元兴三年再以军功封国公。
供桌前已经准备好了蒲团和香烛,思伽跟在韩昭旭后面错开半个身子,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捻香祷告,再上前把香烛插入鼎炉中,这是离牌位最近的时候,思伽飞快的掠过上一代的牌位,没有找到一个姓傅的牌位。傅是韩昭旭生母的姓氏。夫妻是敌体,死后同一个椁,同一块墓碑,祠堂里,两块牌位也是挨在一块儿放。而男子除妻子以外的女人,经过宗族通过,主母首肯,死后可以依附在男女主人的墓旁,再有点体面的,可以立块小碑,再再体面一点,可以打块牌位,当然,高度款式是差很多的,放在祠堂边边角角上供奉,当然,死后能享受这套最高级别待遇的是不多的,很少很少,不过,思伽以为韩昭旭的生母已经挣下这份待遇,原来还没有呀!
上了香烛,又叩拜一遍,听了一段家法对韩家妇的训诫,拜祭才算完毕,便往老祖宗罗氏居住的荣喜堂而去。
沿路之上,遇到粗实的仆妇都躬身待立,远远的,荣喜堂院门口就立着七八位管事媳妇。思伽一紧张,下意识的扣住韩昭旭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韩昭旭原来是走在前头一步的,转过半个头来,看到思伽不好意思的讪笑,似乎有点无奈,又有点得意,稍稍用了点力回扣思伽的手。进了穿堂,通过游廊,就像进了女儿国似的,廊上院子都是三三两两立着的丫鬟媳妇,该是各房屋里有席面的,倒像是在夹道欢迎二爷二奶奶似的,看见二奶奶的真容了,还看见二爷二奶奶扣在一起的双手,都挂着笑脸,掩着帕子,和身边的伙伴儿咬耳朵,叽叽喳喳,好似一群黄莺。
正堂正中一张剔红夔龙捧寿纹太师椅,坐的是老祖宗罗氏。满头雪白的银发,老态显毕,下一层左手,一张紫檀如意八宝纹圈椅上,坐着太夫人郑氏,右手并列两张紫檀六开光扶手椅,坐着大老爷大夫人。再下一层两翅红木大椅上,分坐着韩昭曦夫妇,三房,四房,五房,余下的同辈都立在各房身后。这一大票子人身后还立着心腹丫鬟媳妇,乌泱泱一层层都是人呀,不过,自韩昭旭思伽踏进门来,鸦雀无声,只有脸上挂着笑意。
有丫鬟铺了两张垫子到罗氏跟前,韩昭旭思伽上前跪下,又有丫头端了茶上来,思伽道了声,老祖宗,奉给罗氏。罗氏接了茶,喝了一口。有丫鬟递上来一个乌木托盘,中间一个小匣子,是见面礼或叫改口费,思伽接了匣子,转交给阿芒,又拿过春燕递上来自己做的一双鞋子放在托盘上。
罗氏真真便如八十几的老妇人一般,满脸的老年斑,满手的鹤皮,精神倒是极好的,眼神听力还没有开始退化的厉害,脑子清醒得很,抓着思伽的手摸了,有仔细端详了脸蛋儿,对左下手郑氏笑道:“儿媳妇,旭哥儿媳妇皮子不错,我瞧着比家里大奶奶标致。”
郑氏侧了侧身,赔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十几岁的新媳妇,正艳的时候。”
徐氏在下头不依,上前来挨坐在罗氏踏脚,撒娇道:“老祖宗有了新曾孙媳妇,就不疼我了。大爷那样子的,合该找我这样的脸子和他裹日子去。”
罗氏拍着徐氏的手笑道:“你个猢狲儿,这几年来得了我老婆子多少赞儿,今儿我才瞧出来了,原来是个小气的,见我夸弟媳妇一句就恼了。可惜呀,后头还有多少个弟媳妇,一年年往后,你可站不住了。”虽话儿怪道,动作神态都是对徐氏的宠溺。又对着一对新人道:“旭哥儿是我曾孙中第一得意之人,他的媳妇家里可择了五六年了,如今算是挑着好的了。我远远瞧着你们俩儿是一起进来的,很好,很好!旭哥儿能和你这般和睦,我老婆子也放心了。”
思伽是当第一天新媳妇,不好说话,只腼腆着低头。
之后,又是大礼拜见的太夫人郑氏,公公婆婆,都俱夸好的。
再下一排人物,信国公的嫡长子,韩昭曦,娶亲前批下的世子奏请,比一众叔叔婶婶们的地位高,是要一个见礼的,余下再轮到三房,四房,五房。同辈或不是直系亲属,就不用磕头了,只敬了茶续了称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