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思伽已是泪如泉涌,我一定是幸运的,我一定会幸福的!思伽拿吨吨的毛擦了擦泪水,又到梳妆台上拿粉盖了盖眼窝,哎,待会儿丫鬟们进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议定了婚事,思伽也是被关在了岚松院绣嫁妆,被套,枕套,床帐,嫁衣头盖等工程浩大,自是有人捉刀,给韩家直系四位长辈,老太夫人,太夫人,韩公爷,公爷夫人的针线活,是要思伽亲自完成才好的。思伽消了消微肿的眼睛后,就拿花样册子和含巧一起挑鞋样子,看到好看的就折起来,直选了七八个样子来,正要找赵氏拿个主意,赵氏便过来了,母女两个再头挨头的把几个看过来,最后挑了双喜字掺金线缠桂枝的样子来,虽然双喜字比划多难绣,不过老人家就喜欢寓意吉祥的花样子,挽挽袖子定了。
“娘,你今天怎么过来晚了呀?”。思伽直接把样子从册子上撕下来了给含巧收好,把别的折痕抚平。
赵氏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思伽以为娘要开始传授婆婆妯娌相处的机要,便端端坐好等待沈岳母开课。
“你大姑姑要嫁人了,你可知道?”赵氏问。
思伽点点头道:“我们家长长久久的在贵阳了,大姑姑独户在严州清苦,找个人作伴也很好的。”黄昏恋什么的,思伽是很支持的。
“你大姑姑怕不能顾全秀儿,打算把秀儿留下,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把秀儿交给你,做个陪嫁丫鬟。”赵氏陈述着这个决定。
思伽咋听了是愕然的,半路夫妻前头的拖油瓶的确是负担,没想到这么快倒了两次手让自己来接,问道:“秀儿的官奴契上的奴主,会改成我的名字吗?”
“若是不改成你的名字,她不能去燕京呀。”赵氏笑道。官奴的奴籍排查是很严格的,官奴不能出奴主户籍所在范围,除非跟着奴主。沈芯的户籍在严州,思伽的户籍不久会改成燕京,不改奴契,怎么当陪嫁丫头。
“那我就有春燕,阿芒,夏果,含巧,如真,秀儿六个直接进府的陪嫁丫鬟了。”思伽的陪嫁人员的最终名单还在商榷之中,不过,这几个人是一定要带进公府的,陪嫁丫鬟,不单单是秀儿,其他五个人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如果没有秀儿的贸然加入,思伽是不打算早早的宣之于口的,思伽对秀儿真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毕竟,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是血缘上算是表姐妹,有些话还是早点挑明了好。思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赵氏道:“娘,我推崇王导的妻子,也想如她一般行事,妾室通房一个不立,丫鬟歌妓一个不准。”
赵氏一点也诧异,道:“你终于说出这个想法了,你也该知道,便是王导惧妻,家里没有别的女人,还不是养了外室。”
思伽摇摇头,锐利的道:“我不要丈夫惧我,也不求丈夫敬我,我愿丈夫倾慕于我,许我忠诚,给我一份,一生一世一男一女长相守的情爱。你们给我准备的这些丫鬟,也只会仅仅做分内的活计,我的丈夫,我自己会伺候,便是我来小日子,怀孕,坐月子,我也容不下她们。”
赵氏苦笑道:“韩昭旭已经收用了两个屋里人了。”亲事一定,韩家上下的情况都要打听出来,韩昭旭身边的更是重点,大部分还都是韩家主动交待的。
思伽对结婚前之事没办法苛求,不然真是自虐,上层勋贵之家,好像传统一样流传似的,男子出精正常后,差不多十五岁,就会安排通房教导人事,免得这方面被有心之人诱惑,像韩家那种级别的,二十岁,没指望他留住处男之身。
思伽平静的道:“娘和婶婶们进门后,原来伺候爹爹,叔叔们的通房哪一个留下来了?我进韩家门之后,那两个人,自会厚厚的补偿她们,通通打发了。既然我嫁过去了,以后这样的人也不需要。”
赵氏苦涩道:“我早就看出了你这个苗头,多少次明理暗里的教导你要贤惠,别和那些小星子置气,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你存着这样的心思,一辈子如何快活,有权有势有地位的男人,你见过几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便是你能拢住男人一年,两年,十年,还能拢住一辈子?人心,最是变幻。男人好色是本性,加上身后的那些光环,家里外头,有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你盯的过来?便是你将内宅围得铁通江山一般,他家里摸不着,自到外头吃去。你守着一亩三分地,管得住?”越到后来,赵氏的语气也是不由拔高。
一句句的追问,也是压的思伽喘不过气来,思伽眼眶微红,仍倔强道:“男人只要求女人从一而终,自己却左拥右抱,朝三暮四,不公平。我就是想独霸一个丈夫。我不慕荣华,不羡富贵,不恋繁华,我就是要独享一个男人。”
☆、第69章赌心
每个女孩子对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有过梦想。韩昭旭,至于思伽还不是情爱,而是两世的执念。追逐尚未开始,最美满的结果要给自己画起来裱好了,天天看着,这样,才能有奋不顾身的动力。
赵氏长叹一声,缓缓道:“你若生在寻常百姓之家,一口粮一块肉都要算计着吃的,倒是能守着一个男人,可是,这样无能的男人,霸来何用!你长于勋贵之家,注定嫁入勋贵之家。娘在这世间过了三十个春秋,从王府到燕京,再看如今贵州官场,也没见过几个金玉满堂,朱门绣户的锦衣公子哥儿,甘心守着一个女子过一辈子。男人们拼着祖辈的积累,自身的性命,追求世着间的名与利,为的是什么?便是享受着名利带来的尊严,虚荣,财富,地位,权势,而女人,也是这一切的附庸,自会在这个过程中纷至沓来。不一样的女人,本就是男人们追求的享受之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几个男子甘心放下这份名利带来的附庸,不说放下,便是妻子插手都不能。你的祖母以前便是过分的插手房中之事,被你祖父大半年冷落,不复昔日夫妻之情,直到生下你爹爹,夫妻冰容才解,还有你二姑姑,当年算是下嫁入邱家,你二姑夫还不是在女色上给你二姑姑添堵。江南几户传承几百年的书香门第世家,家规上写了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无异生之子,这已是世间男子能给妻子的最高忠诚,还要看妻子的肚子争不争气。便是如此,家里还是睡着通房,外面养着名妓舞女。世道就是这个世道,你想要独霸一个男人,还是像韩昭旭那样出身的男子,若是他不主动把心完整的交给你,你为之奈何?你若一意执念,辗转反侧,求而不得,苦的是自己的心,折磨的是自己的一辈子。”
岁月如风,一日日,或许能吹折无邪,磨圆棱角,销毁志气,最终忘了这句豪言,成为一个粉墙朱户里,形容模糊的贵妇,仆从围绕,穿锦着缎,每日管照夫婿,看着各种单子,安排妾室通房,教养儿女,相看孩子们的亲事,树立起千篇一律的贤惠的名声,最后被世人赞美,家族敬重。
女人割舍掉男女的情爱,也还有很多欢乐,美食,逗狗,养花,听雨,书画,沉迷其中,照样快活。可是……
思伽挨到赵氏怀里,道:“这世间的人,各有悲辛,农夫下田种地,小贩穿街走巷,歌妓倚楼卖笑,书生悬梁刺股,文臣死谏庙堂,武将边关撒血。而我的执着,便是我的悲辛。入了这道魔,是甜是苦,我自甘饮。”
赵氏伤感道:“你呀,从小过得随意,家里面姐妹们分首饰衣料,从不争抢,外头受了委屈,也不放在心上,银钱上的得失,也不计较。却在这样的大事上,如此气性。”
思伽挤了个勉强的微笑道:“那些琐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又不会短了我的。只是对于未来之事,总要争一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那秀儿?”赵氏倒是难得犹豫了之前的决定。
思伽疏朗一笑问:“我至于沈家,和秀儿至于沈家,孰轻孰重?”
“自然是你重,秀儿只是家里一分怜惜罢了。”
思伽又问:“国法家法,国在前,家在后,因此,秀儿先是奴婢,而后再是血缘,是吧?”
赵氏点点头。
“大姑姑和秀儿母女血亲,舐犊之情,自是不怕后人诟病。可是,秀儿先是姓窦,而后才是沈家的外甥女,沈家因为窦氏之累,才卷入定王谋逆之案,革职夺爵,罚银出京。沈家能照拂秀儿一时,却不敢纳入羽翼,不然,大姑姑当年也不会独居淳安了。便是过了十年,沈家还是不敢不能,哥哥们更不敢收用她。但是,秀儿总要有归处,大姑姑才能放心出嫁,大姑姑出嫁了,也是了了祖母一桩长久的心愿。所以,还是我带走吧,灭了沈家这份隐患。”思伽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你们并没有明确的军令给我。秀儿,只要我在韩家一日,自会关照于她,不让她受到欺凌,保她一生一世衣食无忧,在我的内宅里,也仅仅是如此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也给不了。或许,韩家也不会给,一个官奴婢,在韩家那样的大家族里,连做正式妾室通房的资格都没有,何必要上着赶子拿身子给男人玩弄,当一个玩物。”
“我还以为你说了那么多话会拒绝的。”赵氏道,看来自己也不是全然了解女儿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