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老执手并肩,相视一笑,由仆妇簇拥着走近店门。进门之前,还抬眼往上看了看。只不知,是在看门店匾额。还是在看躲隐在窗扇后的她。
公孙沧祚的眼神,分明是那样的阴森锐利……素素惊了一惊。却步退回书桌后,歇了好一会儿,才缓回神。
紧张情绪刚刚舒缓一些,端又被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激起,猛一阵心悸,后背冷汗直冒。“谁?”她失声问道,声音竟出现一丝明显的颤抖。
门外人答:“是我,序旸。”
素素长舒一气,拍着胸口压惊,调匀了呼吸,才让他进来。沉声问他:“什么事?”
序旸躬身近前递上一张大红帖子,“是楼下一对老夫妇令小的转交给东家。”
素素闻言,顿觉如鲠在喉,嗓子干得几乎说不出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期望是自己想多了,艰难地打开帖子。才看了一眼,初觉得稍微安心,转念一深想,便又如掉进冰窟窿里,周身凉透。
帖子是以左贵妃萧若兰的名义发的,邀请她本月廿四日入宫出席七公主慕绯琛的生辰宴。
说起来,她还得唤萧若兰一声“表姑”,萧若兰邀请她为爱女庆生,本也无可厚非。
但,为何萧若兰的请帖,却由公孙沧祚夫妇送来?
而且,直接送来她的铺子里……
眼前不自觉又浮现方才公孙沧祚的眼神,阴森森的感觉,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抬眼,却见序旸还在屋里。她想问他怎么还在这里,序旸已抢先一步道:“楼下的老夫妇等你回复。”
素素凝眸。逼人太甚!
“很为难吗?”序旸大咧咧地问。
素素疑惑地抬头看他,不知他何意。
序旸突然伸手拿走请柬,笑道:“我们铺子里没有‘颜亦欢’这号人物,他二位一定是搞错了。”说完,转身出门去。
盯着打开又合实的房门看了许久,素素突然失笑。好一个“没这号人物”!序旸啊序旸,还真是个人才!
PS:
诚如大家料想的那样,当卷名补充完整的时候,也就表明,本卷到了尾声。
说实话,这卷写得小苏子太煎熬。完全不想虐素素。也的确没有狠虐素素。不是有句话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本卷到此收尾。
陷入情感、事业双绝境的素素,该何去何从?在这貌似相互制衡,实则暗流涌动、处处有玄机的乱局之中,她又将以怎样的姿态,演绎自己的人生故事,追求一世长宁?敬请期待第四卷。
卷四,讲述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
☆、第第一百二十六章 赴宴
未几,序旸折返。满面笑容,轻快地说:“这对老夫妇还真是有钱,一口气预订了三套‘千禧依恋’,六千两付现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夸张语气,好似极尽崇拜。
“千禧依恋”是本季度的主打产品,即本店临时的“镇店之宝”。
留意到他眼底闪逝的不屑唾弃之色,素素呡嘴笑了笑。“人家为你贡献业绩,你反倒还有意见不成?”说着,递了张纸条给他。
“最近我也许不能常来店里,凡事你多关照些。采枝毕竟……”不懂商业经营之道。
想想还是不说下去。
序旸躬身接下,谦虚道:“承蒙东家提携,小的定会全力以赴。若有不懂之处,还需劳请二位大掌柜和枝姐赐教。”
“小伙子,好好干,前途无量啊。”素素心下极是满意,点了点头,便安心地离开铺子。一路琢磨着,怎么才能留住这样一个年轻踏实又有才干的人才?
这厢,眼瞅着素素离开,序旸手握纸条,眸子眯成一道缝。“小丫头,在本少面前装老成?小伙子?呵!”咬牙亲嗤笑着,去了另一头的雅间。
“诶哟我的大少东家,您这又是何苦来?”一个矮胖男人忙迎上来。
转身一看,可不正是司喜绸缎庄的汪掌柜?
“你都看到了?”序旸问他。
汪掌柜点头。
方才序旸在楼下卑躬屈膝伺候公孙夫妇的样子,他全数看在眼里。
“那你自掘双目吧。”序旸无所谓地说着,把素素给他的纸条拍在桌上,“变成瞎子之前,先看看这个。”
汪掌柜凑近去看。
未及他看仔细,序旸已道:“如何?”语气颇有几分得瑟显摆意味。
汪掌柜忙拱手赔笑着恭维他:“大少东家出马,自然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你刚才叫我什么?”序旸睨着他,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寒光。
汪掌柜忙改口:“大少……序掌柜。”
“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住?我,已经自立门户!”序旸嗤了一声,撩开衣摆坐下,自斟热茶而饮。才喝了一口,全数喷出。“这是什么东西?”
汪掌柜打开壶盖往里瞅了一眼,只是一些茶末。
“您瞧瞧,这破落小铺子,连口您爱喝的茶都没有。”他谄媚地笑着,趁机劝诱序旸:“要不。您还是早些回去?咱们自个儿的铺子里,新进了一罐毛峰,上好的毛峰。”
“自个儿的铺子?”序旸冷笑。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四溅。“莫非你是忘了,你那老东家扬言要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汪掌柜擦着脑门上细密的冷汗,话不成说。唯有更卖力地赔笑。
“你可以滚了,以后别再来找我。若是害我被人怀疑,你,也就别想在京城混迹了。记住了吗?”序旸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汪掌柜,吓得他双腿直哆嗦。
汪掌柜纵然为难。也只好夹着尾巴逃走。
自家大少东家是个什么性子,他岂会不了解?过度激怒之,只会适得其反。大少东家与老东家。可不就是因着一句话不对头,便闹到要脱离父子关系的地步么?
“出息!”序旸对着汪掌柜仓皇的背影嗤了一声,捏起桌上纸条,攥在手中。“不过,你这小丫头。倒还真有两下子!”
自言自语一句,离开雅间。到楼下招待客人。
这档子工夫里,素素已回到颜府。见老罗迎上前来,她也只是摆摆手。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已经看到停在府门外的马车,带着太尉公孙府的标记。
匆匆回了汐晚楼,立即吩咐茗妍:“快,把最艳丽的胭脂腮红全部拿出来,给我捯饬捯饬。”
精心准备之下,呈现在颜老太和公孙老太面前的,便是一个人模鬼样、艳俗不堪的疯丫头形象。与在金玉良缘时截然判若两人,乍一眼只看外形打扮,根本认不出有半分相像。
不过,因着是公孙老太自个儿要求来看的,倒也不好说素素什么。唯有在自个儿心底疑惑:莫非消息有误?
请柬终究还是留下了。
素素为难地看着颜诺,等他拿主意。
此一去,若是慕藉不准她再出来,她孤身一人在宫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她又不像颜诺和初卫有武功傍身,关键时刻还能反抗一下。
颜诺嫌弃地睨着她姹紫嫣红的妆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洗脸。直待她卸了妆恢复原样,才说:“爹爹亲自送你到宫门口,等你散宴出宫。”
若是皇上不放人,他就算是闯宫,也要把女儿救出来。
得颜诺一言,堪抵百万定心丸。素素心下有了底,便不再畏惧。此后一连数日,除去每日到铺子里找找采枝,倒也没旁的事可做。
转眼到了廿四这日,初卫也跟着颜诺送她入宫赴宴。
父子二人身穿牙色长袍,披着同色貂皮大氅,戴着毡帽,远远看去,好似两只企鹅。并肩站在雪地里,目送她踏进宫门。
素素回眸远望,朝他们挥挥手致意,转身进宫。身后宫门缓缓闭合,阻绝了他们看她的视线。
“又进宫了。”素素笑,轻叹。
初入宫门,身死;再入宫门,心死;三入宫门,必要笑看尔等不得好死。
只觉风雪又疾了一些,她拢了拢斗篷,垂眸敛容不语。
今日慕绯琛过十二岁生辰。既不是大生辰,又不是笄礼,因而生辰宴并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冷清——到了茹簌宫,她才惊异地发现,竟然只有她一个宾客。
“七娘她打小体弱,经不得闹腾。”
萧若兰如此解释,同时亲手递了只红鸡蛋给她,关切地说:“外头天寒地冻的,可把你冻着了吧?先吃个红鸡子暖暖身。”
素素接过鸡蛋,诚惶诚恐地道谢。就着桌沿敲蛋壳,一声一声,便如她心下警铃作响。
若说慕绯琛体弱难养,这点倒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不足为奇。可是,堂堂左贵妃,对她一介无品秀女如此亲力亲为,不得不叫人生疑……
即便她是想表现亲昵,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熟稔到此番程度。
常言道,物反其常则为妖……
惊觉红绯色的蛋壳把指尖染红,素素眸光一跳。若无其事地吃了鸡蛋,边取出自己的帕子擦拭,边赞道:“味道真好。”
“既你喜欢,便多食几只。”萧若兰目光温厚地看着她,将盛着鸡蛋的小碟推到她面前。“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些,瞧这天色,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