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我陪着你出来的,怎么反而变成了你陪我。”
凤静熙低笑,吻她的发顶。
看出他目光中的坚定,沈容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却又升起另外一种不甘,她瞪他:“你让我去体验民间疾苦么,小心把我推得更远。”
凤静熙摇摇头,轻声道:“你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女子,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他侧头轻轻咳嗽几声,对她慢慢说道:“你已经有平民百姓的心态,还得从为政者的角度去看民间百态,阿毓这些年会在南方修运河;老七明年会调任吏部,他上任后会微服各地。你跟着他们,我也会放心些。若是你想在某地停留,捎个信儿给我,我自会安排妥当。”
说道这里,凤静熙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他皱皱眉,语气里有了一丝无奈:“五年内,虽然不会有大规模的邻国进犯,但东北不宁、北陵虎视眈眈,北陵的贺兰睿、贺兰勤必定会将北陵带入新的局面,我猜,他们会连横东昭周围国家甚至东北王府,虽不至于大举进犯,但若想让东昭不得安宁也并非难事……”他叹口气:“若以我的意思,自然希望你远离战场,只是以你的性子,若是真的打起仗来,你必定会跑去战场治病救人……”
沈容容轻哼一声:“原来你也有担心,我还以为你明天一早就要把我轰出别馆了。”
凤静熙叹口气,摸摸她的头,他的舍不得又岂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说明白的。
沈容容还要再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常德的声音:“殿下,廉王殿下来了。”
沈容容从凤静熙怀里爬起来,下榻穿鞋,回过头看凤静熙正吃力地撑着起身,她忙按住他:“你好好躺着,别下地,他是你弟弟,不是外人。”
凤静熙没有拒绝,却到底还是坐了起来。只要身体情况允许,他从不失仪。
沈容容叹口气,扬声叫常德请凤静毓进来,自己则替凤静熙在腰背后面垫上靠枕,又取了软垫垫在他的脚下,抬起他的腿的时候,感觉他的小腿、脚面都浮肿得厉害。
她又叹口气,抬起头看到凤静毓大步流星走进来,她掸掸衣服准备出去,却被凤静熙叫住:“容容。”
她回过头看到凤静熙皱起的眉头,她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沈容容叹口气,轻声道:“旅行的事情,你容我再想想,但我不会再排斥听你谈政事。你弟弟跑了一天想必没有吃饭,你的脚也已经肿的厉害,我让人替他端点吃食,也得重新再给你熬药。横竖明天我要陪着你去宛湘,不差这一次的。”
凤静熙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不是敷衍自己,他目光微柔,轻声道:“我们大约会谈得很晚,你替我们准备晚膳可好?”
沈容容点点头,出了书房。
隔天一早,沈容容陪着凤静熙冒雨去了宛湘。一路十分不易,接连多日大雨下得厉害,马车在积水泥泞的官道走了没多久就没法再前行,必须弃车骑马。凤静熙让骑术最好的嬛梅带着沈容容,让萧凉将自己的腿绑在马上,与他共乘一骑。
头天晚上,凤静熙与沈容容约定,这一次,她只看不言。沈容容虽担心却还是按捺住没有出声反对,她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看着前面与萧凉共骑的凤静熙,大雨模糊视线,让她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样子,那一刻,沈容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幸而路途并不遥远,他们奔驰了大约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宛湘知州府。
因为洪涝的原因,沈洛还任在宛湘知州的任上。大约事先通了消息,他们到知州府的时候,沈洛已经在门口候着。
凤静熙连马都没有下,见到沈洛,皱着眉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洛道:“下官本在河堤上,差了衙役一早在城外五里处候着,见殿下一行过来便放了信花,下官从河堤赶过来,只比殿下早不足一盏茶的功夫。”
凤静熙点点头:“情况如何?”
沈洛道:“不妙。”
凤静熙立刻道:“去河堤。”
他们又马不停蹄去了河堤。
雨一直没有停,他们到达梭多江与安平河交汇入漪澜湖的河口,在现场的几名官员迎了上来,沈容容看到不远处军队和百姓正忙着加固堤坝。
萧凉背着凤静熙跟沈洛等几名官员上了堤。看着滚滚咆哮的江水,凤静熙问:“漪澜湖水位如何?”
沈洛道:“已经接近警戒水位。”
“最高洪峰达到还需几日?”
“星官观测,今年的雨还要下五至八日左右,之后才会趋缓。”
凤静熙又问了一些河工的问题之后,一行人下了河堤,回到沈洛在河堤附近暂时落脚的民屋。
脱了蓑衣进屋,众人衣衫都湿了大半却顾不上换,只有嬛梅给沈容容披上一件薄披风。
萧凉将凤静熙放进轮椅里,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凤静熙开门见山问沈洛:“下游可做了安置?”
沈洛肃然道:“原本破堤只舍怀湘即可,怀湘百姓被我疏散至宝安、平宁,如今,这两县亦难保。我已派人前往,时间紧迫,薛总兵调了两千精兵一同前往,一防百姓频繁迁徙人心动荡,二防有人借机生乱。”
凤静熙点点头,淡淡道:“做的不错。”
这个时候,有个随从打扮的小子战战兢兢送了茶壶进来。
凤静熙摆摆手:“我不饮茶。”
沈洛低声道:“这是白水,条件简陋,殿下包涵。”
凤静熙接过来喝了一口,淡道:“很好。”他推着轮椅到长案旁,看着桌上的地图,又问了一些关于破堤和疏散百姓的事情,确定一切安排就绪,接下来,就要等着薛总兵派人传回消息,只要百姓疏散完毕,立刻破堤。
谈过正事,沈洛看着凤静熙没有血色的脸和灰白的唇色,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此处阴潮雨大,还是……”
凤静熙摆摆手,淡淡道:“我在此处等,你们各自去忙。”
☆、第115章
其他人都在河口上有事情,便各自告辞离开,只剩下沈洛陪着凤静熙与沈容容。
窗外风号雨怒。
凤静熙看着沈洛,淡淡道:“你做得不错。”
沈洛怔了一下,起身拱手道:“殿下运筹帷幄,属下不敢居功。”
凤静熙看他一眼,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斩胡德泽?”
沈洛面容一肃,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名为平乱不利,实为擅破河堤。”
凤静熙点点头,问他:“该不该斩?”
沈洛的脸上一瞬间掠过极为复杂的神色,只是最终,他还是咬牙实言道:“该斩。”
凤静熙脸上掠过一丝放松,他靠近轮椅中,满意地看着沈洛,点点头道:“我没看错人。”
沈洛低声道:“胡知州勤政清廉、爱民如子,平蒲起乱,是有心人借运河与洪涝翕动百姓,起事者多位百姓,手无寸铁,胡知州下不了手杀百姓,只是当时形势危急,胡知州一番犹豫错失先机,幸而驻守平蒲的守军陆总兵当机立断平了乱局。”
凤静熙点点头:“平乱一事,他行事不利,却罪不至死。但为保平蒲,他擅自破了三处河堤。为了一个平蒲,却要将整个安平、安宛、宛湘都陷入危险。于平蒲,他无私,于东昭,他有罪,所以,他该斩。”
沈洛微微惊讶地看了凤静熙一眼,涓涓感动流淌在心里,他知道,凤静熙在同他解释斩杀胡德泽的原因,也是在教他为官之事、为政之道。
他对凤静熙拱手道,心悦诚服道:“谢殿下教导。”
凤静熙又问:“可知为何以平乱不利治之?”
沈洛神色一整,恭敬地回道:“平乱师出有名,破堤虽是正途却易遭非议,甚至授人把柄。”说完,他顿了一下,正色道:“于国家有益、于官声有益,乃心之所向迥异也,行利国事,下官愿舍官声。”
凤静熙眼中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掩口低低咳嗽数声,对正要上前的沈容容摆摆手表示无碍,他平下喘息,淡淡勾起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低笑道:“寒山过滤了,若非必要,官声还是好听一些的好。”
寒山,是沈洛的表字。凤静熙直呼他的表字,便是一种对他变相的认可。
沈洛闻言,表情也是一松,他微微露出笑容:“以后还请殿下费心指教。”
凤静熙点点头看着他,忽然问道:“寒山可知,平泽此番异动,事出何因?”
沈洛沉吟了一下,答道:“下官愚见,许是同东北王府有关。故而,自得知平泽生叛后,便暗中派人加强了城中警戒。”
凤静熙眼中掠过一抹神采,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交谈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主要就是等下游的消息。
为了不添麻烦,凤静熙主动回了州府衙邸,沈洛等官员则依旧留在堤上,一面固堤、一面等下游的消息,只等百姓转移,就破堤泄洪。
在衙邸的客房安置好,换下淋湿的衣衫,凤静熙低头看着正半跪在面前替他换上干净鞋袜的沈容容,他轻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胡知州,我必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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