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狼毫笔被巴木魂生生扭断,他换了一支,却发现砚台中央墨已干。
“兰封,进来磨墨。鲁公公,叫太医过来!”
鲁公公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人去喊太医。
兰封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挪上台阶,心道:恐怕三天之内,都要拖着双腿走路了。不过,和他心里的难受相比,这点惩罚,其实算不得什么了。
巴木魂抬眼看了看他,又瞄了他的双腿一眼,冷道:“朕警告过你,下次再放肆,受罚的就是你那张嘴!”兰封脸色微变,慢慢跪下:“微臣知错。”
巴木魂脸色沉了沉,又道:“苚妃的尸身在哪儿?”兰封微惊,他受罚不是因为多嘴再度道出了皇上对苚妃的感情吗?他以为皇上处罚之后便会将苚妃之事彻底掩埋……
“凶责飞鸽传书,在十五里外的破孤山下发现了苚妃娘娘的尸身,残余的克里锋手下已经生擒,不知皇上如何处置?”
巴木魂起身,颀长的身躯立在龙座前,显得愈发高大。他将狼毫笔一丢,大阔步走出殿外。兰封拖着双腿追上他:“皇上?”巴木魂没有回头,道:“养好你的腿,朕去去就回!”
兰封惊觉他这是要亲自去破孤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起初是希望他打开心房,所以有意无意说出他对熊胆姑娘的感情,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他不肯承认,却也开始放不下了。四年前,自己因为自私,不惜利用妹妹伤害三公主,不料反而让自己最好的朋友、最敬佩的恩人伤怀四年。如今熊胆姑娘已死,恐怕自己的断言,只会让他更加伤怀。以后,还有谁能让他展露真实的笑容?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
兰封独立殿中,孤身微笑,分外凄冷。
十五里外,破孤山下。
一支诡异的队伍缓慢行走,队伍的首端,一副担架上盖着白布,依稀可见鲜红的血迹,和下面女子的身形。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被捆住手,串成串,走在后面。
“快走!”凶责一鞭子抽向一个行步很慢的黑衣人。
突然,马蹄声自前方不远处传来。凶责立刻让命令禁卫军抽刀戒备,防备偷袭。虽然听声音只有一人一马,可天赋的忠诚感让他不肯掉以轻心。没能活着救回苚妃,使命没有完成,他早已做好自绝的准备,可在那之前,他必须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将苚妃的尸身和二十名黑衣人押送回睿弋,交由皇上处置。
墨蓝龙纹的身影自远而近,他披着黑披风,在山间飞腾,好似一只展翼墨龙。
“收!”凶责让禁卫军收回兵器,叩拜道,“请皇上治罪!”
“吁~~”巴木魂下马,抽出冥原剑直指凶责。凶责睁大眼睛,等待皇帝治罪。一剑刺穿喉咙,自己就算尽忠报国了,死而无怨!剑起剑落,一束黑发落在胸前,凶责震惊之后,连忙跪地叩谢皇上不杀之恩。
巴木魂道:“朕的剑,只杀敌!收起你们的自绝念头,朕的手下,决不准轻易死去!”
禁卫军全体跪拜:“忠心为国,报效圣主!”洪亮的声音,响彻山间。巴木魂举剑高呼:“这才是我北丹男儿!”
话音刚落,巴木魂眼光扫过盖着白布的尸身,倏忽之间,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酸涩,和听到小苹果消失的消息时十分相似的感受,却又不尽相同。他收起剑,走向那里,想要掀开白布,最后看一看她。
凶责上前阻拦道:“启禀皇上,苚妃娘娘自山崖跌落,面容已毁,四肢也有断骨,死状十分凄惨。”言外之意,她死得太难看了,皇上还是别看了罢。
巴木魂摆摆手,让他下去,揭开白布。一切如凶责描述的那般,那个机灵古怪、神经大条、笑容灿烂的钟允星,如今真的已经死去了,一张清秀的脸血肉模糊。他为她捋了捋身上褶皱的衣服,这件外衣,还是临行前,他挑选之后让白荷送给她的。粉色桃瓣,衬极了她的肤色。
是谁害了她,他便让他们万倍偿还!
“凶责。”
“属下在!”
“给他们松绑,一人赐一把剑。”巴木魂将白布缓缓盖上,眼里的阴鸷转化为嗜血的光芒。
凶责暗惊,莫非皇上要开杀戒?自从四年前一剑刺穿巴木赫将军的胸膛之后,皇上再也没亲手杀过人!平日里,皇上虽性情阴晴多变,可看起来还算是爱国爱民的文质君主。只有他们这些在登基前就效忠于皇上的人才知道,皇上武功绝顶,杀敌如麻,一剑夺命!一旦上了战场,就是嗜血魔君!
黑衣人们的绳索解开了,每人手里一把剑。他们原以为自己可以逃走了,却没料到,下一秒,就是自己的死期。
“我巴木魂从不杀没武器的人。”巴木魂长发飞舞,黑色斗篷如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能在瞬间将一切吞噬。
黑衣人自知要活命,就必须打赢巴木魂,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很好!”
黑影穿梭,剑光微闪,天地变色,血腥满地。禁卫军们还没有听到兵器碰触的响声,一场战斗便已告终。
二十个黑衣人还保持着方才备战的动作,突然,二十颗头颅齐齐掉落。鲜血自脖颈处喷涌而出,溅满草木山石。
巴木魂轻轻嗅着剑体上的血气,嘴角邪气地笑着:“许久不见血,味道不错吧?”
远处赶来的兰封见到这一幕,攥紧了手里的缰绳。他有预感,过去的精魂,就要回来了。这场杀戮,只是个开始。
044、不该下跪!
钟允星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但是,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只要开动脑筋,任何东西都能变成武器。破庙东墙外有许多碎石头,钟允星挑了几个又长又尖的,再互相碰撞打磨,磨成了石簪子。
“虽然没有那么尖,但应该有用!”钟允星用石簪子戳戳胳膊,“嘶,有够痛的!”惨叫声接连从墙内传来,她知道时间不多了,立刻起身回到门口。
周大人骑着大马,兵士全都进庙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人。钟允星轻手轻脚地溜到马屁股后面,举起两个石簪子,全身力气聚集到双手上。“嚓~”石簪子往马屁股上一捅,半截儿都插进肉里去了,马儿惊痛不已,抬起前蹄,狂奔狂抖。
“畜生,给我停下,停下!”周大人惊慌地拽着马缰,可他哪里是一只发了狂的马儿的对手,“嘭噔”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钟允星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马发起狂来这么吓人,狂奔乱跳没个章法,几次让她险些丧命马蹄下!她赶紧躲起来,等到马儿发着狂跑远了,才敢冒个头出来。
“啊咧,不会摔死了吧?”钟允星小心靠前,用脚踢了踢周大人,“嘿,真没反应。”坏事儿了,她得留活口好威胁里面的官兵啊,这下人死了咋办?
突然,周大人脊背拱起,大口大口地喘气。钟允星见状,赶紧拿备用的石簪子出来,左手勒住周大人的脖子,右手把石簪子的尖儿抵在他脖子上:“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命令,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周大人一听是个姑娘,心道自己吓一吓,定能将她吓退。
“你可知本官是什么人!胁持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
“我呸!”钟允星朝他啐了一口,“我管你是本馆、命官、狗官、猪官,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说完,石尖又往他的脖子血管处按了按,让他感觉到真正的死亡威胁。
“现在,你大声喊,让里面的官兵全退出来,不准伤害任何一个人!快说!”
周大人知道自己这下碰到一个不怕死的姑娘,为了保命,只好照她说的做。果然,官兵很快退出破庙,无一不带伤挂彩,看来乞丐们发起飙来,十分彪悍。可是,他们手无寸铁,必定也是死伤惨重。
这时,寿老丐和男乞丐们出来了,手持从官兵那里抢来的兵器,浑身又脏又乱,身上还带着血,狼狈极了,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他们仿佛一群保家卫国的战士,正迎向入侵的敌军。
寿老丐将竹竿横在胸前道:“谁想抢走我们的地盘,就先从我寿老丐的尸体上踏过去!”钟允星暗自叫“好”,没想到寿老丐是个这么有骨气的老头,一下子形象就高大起来了。
“星丫头!”
“到!”
“放了他。”
“啊咧?”钟允星很是吃惊,“你没吃错药吧?把他放了,他再来怎么办?”这个周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放了他,他还不得叫更多官兵来?到时候非连庙带人全卸了不可!
寿老丐道:“周大人,我们只是一群叫花子,只想有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绝不是暴民!刚才小叫花子得罪您了,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帮俺们通融通融!”说完,竟然举着竹竿跪下了!钟允星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臭老头,才高大又萎缩了!
周大人这下可得瑟了,对身后的钟允星下命令:“听见了吧?赶紧放开本官!”钟允星不肯,又狠勒他的脖子:“少命令本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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