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当即服软:“好小姨,亲小姨,不气不气了,您去灶门口坐着,接下来的菜,我来弄,您老歇着去啊……”
这样的天气,外面基本上都见不着行人,山坡地里的活计,也清闲,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窝冬,门窗紧闭。
这样的天气,却是最适合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着热菜热饭,饱饱的吃一顿。饭后再弄些零嘴,坐在暖桶里说些家常闲散话。
当锦曦把最后一道菜出锅,门外,细细的雪花,被北风斜斜的吹拂着落下,地面,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世界后,赶上的第一场雪。
“哟,今年这雪来得迟啊,可总算是来了!”孙玉霞走到门边,望着外面飘飞的雪花,道:“瞧这阵势,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呢,你爹娘今个怕是要留在茶园那过夜了。”
锦曦点头。她想也是。
茶园那边的小木屋里,啥都不缺。锦曦不禁幻想起梁愈忠小两口待在那小木屋里的情景,外面大雪纷飞,山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小木屋里,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暖融融的气息弥漫在屋里。
远离了梁家人的欺压,也没有孩子们在跟前纷扰,更不用去想那些琐事,来孙家沟后,又一直没有住在一屋。这会子外面雪下得紧。屋里的世界,就剩下他们俩,好不容易的清净和独处。真是老天爷对这对恩爱的夫妻,特别的恩赐吧?
正当壮年的他们,感情一直都那么好,火盆子里炭火烧的噼啪作响,床铺上被褥柔软暖和。这对夫妻,若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来场干柴烈火的……
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给造出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来,那可就更好了!
“曦儿,你杵那贼笑啥呢?我都喊你好几遍。没见你反应!”锦曦眼前那些有颜色的幻想,被孙玉霞突然的喊声给震碎了。
“哦,没。没啥!小姨喊我做啥?”锦曦快速掩下眼底的尴尬,问到。
孙玉霞有点莫名其妙的盯了锦曦一眼,把手里烫好的筷子塞给她:“摆筷子开饭了!”
锦曦接过筷子飞也似的逃离灶房。
在锦柔期盼而惊喜的目光中,孙玉霞拿木托盘把锅里的菜一次性给运到了堂屋的桌上。
热辣辣的白萝卜烧五花肉,青葱欲滴的干菇炒青菜。炸的两面金黄且外焦里嫩的小河鱼,香喷喷的葱花鸡蛋汤。
因为嘎婆这段时日肠胃有点干燥。锦曦还特地做了一碟凉菜:用线锯的一瓣一瓣儿的皮蛋,淋着几滴纯香的芝麻油。
另外,因为下雪,锦曦突发奇想,舀了半碗糯米粉,兑了水和糖,搓成小拳头大小的糯米丸子,在黑芝麻里滚一圈,黑芝麻丸子在锅里煎的外焦里嫩。这道菜算是甜品,为今个下头一场雪而做的。
孙玉霞又端来主食,分别是四碗堆得高高的白米饭,照着锦曦和孙玉霞的牙口,自然是喜欢一粒粒劲道的,但考虑到嘎婆上了年纪,锦柔才刚开始换牙,这米饭也是煮的松松软软的,不过这样煮出来的米饭,那米汤里蕴含的营养可真是不容小觑。
锦曦每顿饭都要喝上一碗这样的浓米汤,她发现自己的皮肤和头发,比刚来那会子,改善了许多许多。
“玉霞,这晌午就咱娘几个在家,你姐姐姐夫他们又都不在,咱弄这么多菜哪?”嘎婆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老人家节俭的习惯又出来了。
“还有这米饭,都这样纯着吃,也不搀和点豆子红薯啥的,多亏呀!顿顿都吃白米饭,曦儿他们开铺子攒钱不容易呀!”孙老太看着面前堆得跟小山尖似的白米饭,心疼的,一直没拿筷子。
“娘,您来可别急着数落我,我也跟你这样想来着,是曦儿坚持要这样做的,你不信问她去!”孙玉霞一边帮锦柔挑着小河鱼上的刺儿,边道。
锦柔眼珠咕噜噜的转,那样子分明是极想吃鱼吃肉的,可听到嘎婆这样说,她也懂事的放下筷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姐姐,因为嘎婆也正看着锦曦。
嘎婆的目光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复杂的很。
锦曦自然晓得嘎婆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嘎婆,咱这样努力的挣钱,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穿好,把日子过的红火的么?您教导我们节俭,我们一刻不忘,虽然铺子现在买卖红火,咱也赚了些钱,但咱也从未奢侈和挥霍过,桌上这些,都是过日子必备的!”
说着,锦曦又微笑着挑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嘎婆的碗里,还特地让那肉粘住嘎婆碗里的饭米粒。
嘎婆舍不得吃肉,没回都把肉往回放,留着给孩子们吃。锦曦让肉块滚上了饭米粒,嘎婆就没理由再把肉给放回去了,这样是锦曦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对策。
“嘎婆,您老就安心的吃吧,该咋样开源节流,曦儿心里不糊涂呢!”
第八十七章锦曦偷听到的
这一场雪不大,始终如三月的柳絮飘啊飘的,足足下了三日才收住,四面的巍巍青山,好似都被白蜡给封住了,山沟沟里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孙玉霞家院子里的雪,差不多有半尺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雪一停歇,孙大虎便扛了铲子过来,把锦曦嘎婆家院子里的雪,都铲到两侧挨着墙壁堆着,中间铲出一条干净的路面来,直通院子门口。为防雪后路滑,他还在上面撒了些木头碎末和碎石子。
院子里的桂花树,院子外面那棵有些年头的老枫树,枝干皆被雪块压弯了腰,一阵风过,就有雪块簌簌的往下落。屋顶也同样一片白色,像是盖了厚厚的雪被子,屋檐下面悬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棱儿,在雪后初晴的薄薄日光中,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华光。
这个时候,最快乐就属村子里的孩童了,打雪仗,在雪地里追逐,画各种各样的脚印……
嘎婆不准锦柔去枫树底下耍,怕落下的雪块砸到了她,锦曦便带着锦柔,姐妹俩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眼睛是两只圆乎乎黑溜溜的草菇干,鼻子那处插了一根白萝卜,雪人头上还扣着一顶破草帽,锦曦用杨红石在雪人鼻子下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傻笑的咧嘴。
如此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出现在院子里,锦柔看着欢喜的不得了,围着那雪人兴奋的又跳又叫。
晌午之前,梁愈忠和孙氏也从后山茶园那边赶了回来,孙氏因为赶路,脸上红扑扑的。也不晓得是不是锦曦的错觉,三日不见,只觉孙氏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比前段时日容光焕发了许多,一颦一笑,都透出这个年龄成熟少妇的特有味道来。尤其是跟梁愈忠四目对视的时候,锦曦还扑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而梁愈忠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原来阴阳调和,竟有着如此神奇的妙用啊?锦曦上一世一直对爱情存着抗拒的心理,什么初吻啊。抚摸啊啊,都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过。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对这对便宜爹娘yy了一把。如果真的有神明,请原谅我这一回吧!
后山的茶园冬季,可以采摘三回。雪停后,锦曦一家人又开始照着原定计划,炒至第一批冬茶。赶在约定的冬至日那天,送去茶香轩。
雪已经化开,路面经了这几日的日光照射,也不再泥淋湿滑,适合套车出山。
明个就是冬至了,照着这一带的风俗习惯。冬至日的那天,家家户户都是要包汤圆吃的。
孙玉霞家往年冬至节,也包汤圆。但不过是磨一点点糯米粉,搁一点点糖在里面,包几个意思一下。三口人没人能吃上五六个就算不错了。
而今年就大不一样了,且不说每人都能管饱着吃,重要的是今年汤圆馅儿。锦曦用的是碾碎的黑芝麻,用白糖拌了做馅儿。为添点香味,锦曦还加了一点点桂花沫子在里面。
汤圆又大又圆,如瓷般白嫩,在沸水锅里一煮,如一颗颗剥了皮尔的新荔,香味扑鼻,吃起来甜香软糯,吃后口齿留香。
里面大锅煮了小半锅,锦柔吃的一张小肚子圆滚滚的,其他人也都好好的过了一把瘾,孙大虎和孙老爹也请了过来一起吃,孙氏还盛了几碗,送去村里几个关系要好的人家,给那几个人家的娃娃尝个鲜。
因为孙玉宝和孙二虎一直留守在铺子里不能回来,孙氏她们隔夜便把汤圆做好,将孙玉宝和孙二虎的那份也一并包出来,装在一只带瓦盖子的大碗里,只等着明个梁愈忠和锦曦他们去镇上,一并给捎去。
大家伙把以前那么多年,只能在心里幻想的事情,真正的实现了一次,那就是好好的吃上一回。就连嘎婆都吃了一大碗,若不是考虑到老年人的肠胃消化问题,否则还会再吃。
锦曦自己,也吃了不少,这种靠着自己和家人的一起努力,把生活过好的滋味,真是让人迷醉。
“那一年爹还在世,冬至从镇上赶回来,带了这么一小碗汤圆,那香味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其他人都去了堂屋吃汤圆,灶房里,孙氏捧着手里的汤圆,跟孙老太回味道:“爹娘舍不得吃,留着我们三姐弟,我记得我就吃了两个,就舍不得再吃。那味道好的……后来一到冬至节我就想啊,要是啥时候,我能把这汤圆管饱了吃,那可真是神仙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