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和桃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摇头叹息,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好在你爷可算去了,你爹陪着一道,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平安无事!”孙氏垂下眼来,双手合十轻声默念着。
锦曦走到床边,看了眼紧闭着眼睛的粱礼胜,又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因为用过了艾灸,屋子里充斥着艾草的气味,清香中有点小小的刺鼻,但人的精神却振奋了一点。
“曦儿,那今日晌午饭……”
“娘,那些东西都改日再弄吧。”锦曦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牙祭呢?桃枝守在粱礼胜的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孙氏无奈点了下头,把这里交给了锦曦和桃枝,自己推开门出去了。
很快,锦曦派去金家那边打探消息的阿旺就回来了,在西厢房门口的屋廊下跟锦曦回话。
桃枝刚刚给粱礼胜喂些红糖老姜水下去,转身看见锦曦从屋门外进来,屋门开合间的一瞬,还是看到了外面院子里铺天盖地的白色。
“曦儿,金家那孩子……还好么?”她担忧问道,因为她瞧见锦曦的脸色不是太好。
“现在不好说,那孩子从抱回来到阿旺回来回话,都一直没有醒来,好在还有些微弱的脉搏和心跳。李大夫束手无策,刚刚里正让人来把陈大人给接过去了。”锦曦道。
这样的九天,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结满冰冻的水底下浸泡那么久,即便是显显捡回一条命,只怕那身子骨也是遭到了摧残。
已经醒了的粱礼胜问了句:“二叔二婶家来了么?还有柏小子,他如今在哪?”他的嗓音已经嘶哑的厉害,说话中气也不足,显然很是虚弱。
“二叔二婶子还没回来,柏小子也没见着,不过打听了,柏小子是躲在村西老杨家,被他嘎婆给藏起来了,说是怕挨打。如今金家那边,就爷和我爹在那。我娘还在等消息,我先出去下,等会再来。”锦曦说道,转身开了屋门去找孙氏去了。
屋子里,桃枝和粱礼胜的脸色都瞬间凝重下来,粱礼胜捶了一下床沿,嘶哑着嗓音痛声道:“柏小子再不管教,往后还得出大事!”
“啥往后啊,这就已经是大事了,金水龙若是保不住性命,可不就背上了人命案么!”桃枝道。
“这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即便是爬也能从镇上给爬回来。二叔二婶该不会是溜了吧?那可真是不地道!”粱礼胜不放心的问道。若是当真溜了,那么就是摆明的将这个烂摊子甩给老梁家的其他人了。
桃枝的心也一直是高悬着,七上八下的,但看到粱礼胜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只得压下心里的忐忑,哄劝他:“这些眼下不是你能操心的,你好好躺下再睡会,把身子将养好才是要紧!你若是哪里落下了啥病根,你母亲身体又不好,咱们家谁来顶?”
粱礼胜握住桃枝的手,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道:“我没事,你甭担心。”
锦曦出了屋子,也没打伞就直接去了后面的内院找孙氏。心里一路在琢磨着事情,她如今是超郁闷,超气愤,恨不得一挥手就把二房给从老梁家谱里给剔除了算了!可惜,这个权利只有老梁头具备,而且,除非是逆天了的大错事,不然都不能轻易将某个人从族谱上剔除。
所谓逆天的大事,杀人放火,恶劣的不孝,还有些其他的。老梁家已经有位人士被从族谱里除名了,那就是还在西大坝服刑的梁愈驹。
因为他去挖别人家的祖坟,被别人家告到官府,官府下令给里正,在里正和村里有辈分的老者们的威压和逼迫下,老梁头才迫不得已的将梁愈驹的名字给除去了。
“小姐,当心脚下!”阿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随即手肘被人搀扶了一把,才险些没有踢到前面的坎。
锦曦站稳身子,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内院东厢房的门口。天空里的雪如鹅毛般抖落,已经快要没到小腿肚处。院子里的石头桌椅全都盖了厚厚的雪被,瞧不出形状了。大槐树的枝桠耐不住积雪的覆压,不时簌簌从上面抖落一堆的雪块。
锦曦发现自己头上和肩上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有一顶木伞一直罩在他头上,阿财一直跟在她身边从外院来了内院,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两肩上,全都落了一层白色。
锦曦苦笑,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我进去找我娘,你也赶紧回自己屋子里去暖和一番,不用过来了。”锦曦对阿财微微一笑道,眼底疲色备显。
“小姐,你也莫要太着急。”阿财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便再想不出该如何安抚。在外人眼中的小姐,都是雷厉风行的小商女,逐利而行。只有他跟随在小姐身侧,一日日的亲眼目睹的看着,才清楚小姐这样拼命打算的背后,掩藏着一颗如何急切的护家之心。
第三百五十七章 撒手不管
“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先回屋换身衣裳去!”锦曦对阿财道,转身推开了东厢房的屋门。
东厢房里,孙老太和孙氏坐在暖桶边,暖桶里面站着老三老四,孙氏正给俩个小家伙喂鸡蛋羹。两个小家伙如今都一岁多了,穿着厚厚的冬衣冬袄子,头上带着小老虎帽。扶着暖桶的边沿,站得稳稳当当的。
孙氏先前的担忧和急躁,在面对着一双小儿子的时候,轻缓了几分。锦曦也在瞧见自己的一双弟弟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外面雪下这般大,赶紧过来把手塞进暖桶暖一暖!”孙老太已经冲过来,伸手摸了下锦曦冰凉的脸,然后拉着她直往暖桶的方向去。
瞧见锦曦进屋,孙氏忙地问她:“是不是金家那边有了消息?”
锦曦便将阿旺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孙氏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希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千万别闹出啥大事来,不然,这可真是在往做娘的心口挖肉啊!”
“曦儿,你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在担忧你爹吗?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管如何,都还祸及不到你们!”这里没有外人,孙老太瞧见锦曦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愁色,左右一想,如此安慰。
锦曦苦笑,抬头看了眼嘎婆,目光又落在暖桶里那对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身上。
老四原本稳稳当当站在暖通里面,瞧见锦曦进来,眼睛一亮。赶紧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朝锦曦伸出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露出上下粉色牙龈处,三颗嫩白的小乳牙。
“等姐把手捂暖和了,就抱你啊!”锦曦跟老四耐心说着,也不管他听得懂还是不懂,但是一旁的老三是铁定听懂了的,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小胖手,抓住锦曦的手,然后往身下的暖桶里面压。
“嘎婆说对了,我这回还真是愁的很!”锦曦在老三脸上啄了一口,又抱起老四,逗弄着道。
这样的事情,若是搁在从前,她或许不会如这般气恼在意。因为她从现代过来,一直都秉承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观念。二房的人再垃圾,她也觉着不会妨碍到自己和自己家人什么。
可是,事实就是,三房在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一步步往好日子奔的过程中,总还免不了被二房的蝴蝶效应影响到了。即便是分了家另过,可是,在外人提及老梁家这块的时候,那概念里面,几房几房的,都没啥区别,都是老梁头一大家子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是不假,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和爹娘是不惧怕那些抹黑,可是,老三老四是已经决计好的要让他们俩走读书致仕的路子,他们可受不得这样的抹黑!”锦曦道,两个弟弟的未来是她极其关注的。
“老三老四有你这位长姐在,为他们俩打小就在谋划,这是他们俩的福气。不过曦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你的心力就是,哪里就敢担保他们俩这一路上,不会遇到磕磕碰碰拉拉扯扯的事呢?”孙老太开导锦曦道。
锦曦抱了一会儿老四,将他放回去,又抱起了老三,在臂弯里轻轻抖着。
“家有一老真是一宝呢,听嘎婆这样一说,我的心里顿时畅明多了。嘎婆上了年纪阅历深,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没错,我给他们铺路,但这路能不能走得好,路上会不会摔跤,这就要看他们两个了。”锦曦笑着说道。
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隙里蹦出来的,也没有人身后是一张白纸,即便老三老四今后是要踏上一条漫漫的求学致仕的路,会很讲究家族和宗族,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个人的品行和才学。
锦曦突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一路的顾虑,有点太早了,甚至有点杞人忧天。
“嗯,还能说笑,那就是没事了。”孙老太也放心的笑了,笑出了一脸的菊花。
“曦儿,我听你爹前几日提了两句,说是你在镇上的宋典宋牙侩那打过招呼了,请他帮忙留意着,年内想要再置办田地来着?”孙氏喂完了鸡蛋羹,又开始给老三老四喂一点温糖水喝。突然想起了梁愈忠前两日跟他提过的事情,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