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愈林一听,眼睛瞪起来,道:“啥?昨夜咱都那会子才散场,他还跑去外面了?那么夜深不归家,你就这样由着他?”
梁锦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极其自信的道:“爹你别小题大做,别说是一宿不归,就是十宿不归,他也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是啊,你呀,看我们老杨家人,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咋,就你们老梁家人天生的靠谱稳妥?”杨氏不满的指责梁愈林,又道:“兰儿和峰儿,那是打小的青梅竹马,兰儿生的这样天仙下凡,是个男人娶回家去那还不得小心供着?峰儿他既是女婿又是我的亲侄子,有什么信不过的!哼!”
梁锦兰不安的看了眼这母女,还是忍不住叮嘱梁锦兰道:“男人心,海底针,从前的情分那是从前,爹我就是男人,男人还不晓得男人?那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贪新厌旧的。你也甭太大意咯!”
“等等,梁老二,你刚说啥来着?合着你还对我厌弃了不是?”杨氏不待梁愈林说完,就竖起眉眼,一把揪住梁愈林的耳朵。
梁锦兰赶紧把两人分开,嗔了一眼杨氏,又跟梁愈林道:“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该抓住的东西,我梁锦兰一样都不会让它从我手里头溜走。”
梁愈林终于放心的点点头,道:“有数就好,这才是我梁老二的闺女!”
夹巷里三人正嘀咕着,祠堂门口终于再次传来闹动。小翠屁颠着过来回话,说是老杨家的吊丧队伍过来了。
梁愈林三人赶紧把孝帽重新戴上,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了祠堂门口,此时,梁愈忠他们都已经跪好了,就差他们三口人。
锦曦望了望头顶的烈日,又看向前面不远处,一条歪歪斜斜的吊丧队伍,老杨家的人终于赶在晌午饭开饭前过来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杨氏的娘家老爹老杨头,旁边跟着杨峰的爹,再往后面,一个袖着手,由两个小厮搀扶着,但走路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年轻人,可不正是杨峰么?
两拨人马融合到一处,老杨家其他人的照规矩被老梁家这边的人给请去了老梁家那边落座喝茶。而作为孙女婿的杨峰,则必须留下来披麻戴孝。
梁锦兰将杨峰带到了棺材边,先是让杨峰给谭氏上香磕头,然后拉到一侧的墙壁处,杨氏拿出为杨峰准备好的那套孝衣孝帽,梁锦兰亲自为杨峰穿上。
杨峰僵硬的抬着手臂,双目一片浑浊,不停的打着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浑噩模样。梁锦兰一边给他穿衣,往腰上系麻线带子,一边悄悄掐了他几下,低声叮嘱他‘打起精神’。杨峰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无奈姑母和媳妇都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只得强撑着穿好孝衣戴好孝帽。然后,杨氏催促着他们小两口赶紧去吃饭,酒席要开席了,于是杨峰便由梁锦兰拉着走了,眼睛还是眯着的。
经过锦曦身侧的时候,梁锦兰竟然扭头,朝着锦曦这方向投来一个友好的笑意。
锦曦诧异了一把,这趟梁锦兰回来,跟自己虽然没有兜头碰面,但是也偶尔目光相遇。跟以往大有不同的是,梁锦兰的目光里再没有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反而还冲锦曦很友善的浅笑,也不主动过来搭讪试探,就那么淡淡的,这反倒让锦曦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要知道,在谭氏事发之前,锦曦跟二房可是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为激烈的碰撞。不仅仅是言语上的冲突,还有肢体上的剧烈碰撞。梁锦兰,完全有理由过来替爹娘出头!
“曦丫头,你可要当心了,兰丫头这趟家来,好像学的精明圆滑了呢!”崔喜雀坐在锦曦身侧,也留意到了梁锦兰投过来的笑容,待到梁锦兰两口子离去,她忍不住低声提醒锦曦。
锦曦点点头,没错,相信任何人会转变好,也不能相信梁锦兰,因为本质摆在那里。
“哎哟喂,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跟兰丫头他们交待,老三老四媳妇,曦丫头,你们在这陪着娘,我暂离开一会子啊!”杨氏说完,不待这边的崔喜雀等人表态,就起身脚底抹油的从一侧的半月形门洞里跑了。
“哪里是落了话,二娘八成是饿了,惦记那酒席呢!”锦曦翘了翘嘴角,道。
“唉,随她去吧!只要她还有那心思吃喝!”孙氏叹口气,起身绕到棺材前面的灵桌前,去给谭氏添换香烛去了,锦柔跟在她身后也过去了。
这会子正处晌午饭点,祠堂里那些围观看热闹的村人们都散开家去吃饭去了。亲戚朋友们也都开席了,老梁家的男人们都回去招待客人,祠堂里留下的都是媳妇和孙女。杨氏一走,就只剩下孙氏,崔喜雀,锦曦锦柔以及桃枝几个。董妈留在家中帮着孙老太照看老三老四,上昼一会子就燃放鞭炮,没带他们过来。等会下昼操办法事的时候,都得过来。
孙氏添完了香烛,又带着锦柔去了下面祠堂照看那些亲戚家送来的花圈,白色的轿马。中间祠堂一侧的墙壁边,崔喜雀锦曦桃枝三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便开始说闲话。
“……你们嗅到没?杨峰一身的酒味,走路还是小厮搀着,指不定老杨家姗姗来迟就是为了将就那位醉酒的小爷呢……”崔喜雀嘀咕道。
锦曦眯了眯眼,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乡村诡事(二合一)
桃枝挨着锦曦这边,目光从别处收了回来,忍不住跟锦曦和崔喜雀低声问道:“那个长相跟你二娘相像,脸上有些浑浊,看起来醉醺醺的年轻人,就是你兰儿姐的男人么?”
崔喜雀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随即想到谭氏的棺材就摆在那边,这种场合不能笑,赶紧正色下来。
锦曦也是憋住,扭头对桃枝道:“表姨,你说话还真叫客气。啥叫脸上浑浊?你直接说那个满脸麻子洞的年轻人不就成了么?没错,他正是我的堂姐夫杨峰。”
“曦儿,说人不揭短,何必说的这样直接?被人听去不好。”桃枝低声道,警惕的望了眼四下,幸好没有别人经过。
“桃枝,怕啥,我们可不是背后损人,而是实话实说呗!”崔喜雀拍了下桃枝的肩,道。
“比起咱村里那些人背后说的,咱这说的可真不算什么!你不晓得,村里人背后都说,兰丫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还是一坨冒着气泡的牛粪!”崔喜雀道,所谓冒着气泡,就是指杨峰脸上的麻子洞。
桃枝哭笑不得,这些人的舌还真是毒啊!随即想到自己和粱礼胜的事才村里刚传开那会子,好多人都背后议论。她在池塘边洗衣裳,无意间听到一两句,当时就难过得想跑。还是后来锦曦带着她去县城的千里香铺子呆了一段时日,见识开阔了,想法也就变了。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孙氏从下面祠堂忙活完了,折身回来,这边关于梁锦兰他们的谈话赶紧打住。锦曦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走去了上面祠堂,挨着两侧的墙壁,开始一副接着一副的打量墙壁上挂着的画卷。
画卷上的内容画的虽然简洁,却也很生动明了,即便不认得字的村人和老妪们,也能瞧得懂。
从人死。到在地狱的每一层阎罗殿里。经过一轮轮的审判,评论上一世的功过,再给予相应的惩处。刀山,血池。锯割。蛇窟。割舌,钻眼,掏心挖肺……
锦曦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时间很快过去,直到孙氏过来喊她回去扒口饭,锦曦这才恍然。
下昼的时候,詹家的道士班子,在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在上面的祠堂做起了法事,祠堂里渐渐热闹起来。其间,道士队伍一分为二,有一支队伍在梁愈林的领头下,去了后面的山上,给谭氏选中了一块墓地。
孙老太和董妈抱着老三老四也过来了,两个小家伙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看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群群的人,兴奋的手舞足蹈,逢人就咯咯的笑。
一场法事中场歇息的时候,正是夕阳西斜,众人都或坐或蹲或站在祠堂门口。锦曦家的老三老四正在学走路,又调皮,两个小家伙顿时就成为了众人逗趣的焦点。年哥儿跟梁礼青和梁礼柏玩不到一处,锦柔,文芸和文安都在那里带着老三老四耍,年哥儿在锦曦的鼓励下,也加入了锦柔他们一块在边上耍。
这边,杨氏搀扶着梁锦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里孝帽扇着风。瞧见那边玩耍的一群孩子,杨氏啐了一口。
“一大把年纪才养出儿子来,有啥好炫耀的?谁没养过儿子?”杨氏嘀咕道。
梁锦兰目光在蹒跚学步的老三老四身上扫过一圈,轻哼了一声,扭头跟身侧站着的小翠交代了一句什么话,小翠点点头赶紧离去。
不一会儿,两个乳娘抱来了一个穿着小红肚兜,头上戴着曾外孙红色孝帽的小男娃娃。
崔喜雀轻拍了一下锦曦,朝那边努努嘴,锦曦抬眼看去,正好瞧见杨氏屁颠着朝那两个乳娘的方向飞奔而去,嘴巴早已裂开来,笑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