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曦君认出眼前拦截她的人时,袁锒身边叛将,见徐虎持刀相向,他们亦是立马刀戟相对。
然而一人岂能与几十数百人为敌?数百又岂能与数千相较?
一时间敌我力量悬殊之大。让张曦君一方人神情霎时一肃,严阵以待。
袁锒目光缓缓扫过一个个如临大敌的众人,不知是因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取悦了他。还是因为己方绝对强盛的实力,让他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竟轻笑出声,仿佛全然不将徐虎一干武将看在眼里。
徐虎虽为跟在齐萧身边而少年老成,但到底不过二十三四的血气之年,将袁锒如此。当下怒发冲冠,挥剑斩去!
一切太过突然。全然出乎众叛将意料,以至他们半晌才上千营救,“小心!”
然,声起之时却已太晚,剑尖已指向袁锒鼻息之下。
岂料当事人全无他人的紧张,也未听属下的提醒,依旧端然高坐战马之上,看也不看眼下被雨水冲刷得微颤的剑身,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徐虎笑道:“徐小将若认为拿下我袁锒,就可以护得住夫人,我任由徐小将处置!”说完,转头向张曦君一笑,“不过夫人放心,我对夫人不仅仰慕已久,而且更是敬重夫人的妇德之贤,岂会让夫人受半分委屈呢?”
对一个已婚妇人仰慕已久!?真是有恃无恐!
可是形式不如人,又能奈他几何?
张曦君深吸口气,十指深陷手心,面上却淡淡收回与袁锒对峙的目光,看向徐虎道:“徐虎,既然袁将军都如此诚意相待,我们也不可失礼。”话一顿,目光亦借着一道闪电撕裂黑幕之时,在徐虎因太过用力握剑而泛白的指关节一停,方又道:“收回剑吧。”
闻得张曦君所言,徐虎全身骤然紧绷如炫,又势如一根张弦待发的箭,却也不过转瞬之间,腾然的气势陡然一失,他蓦然收剑回鞘,勒缰退至马车一旁。
余下三百将士见状,纵使心里不甘,也唯有退下。
见徐虎等人如此识相,袁锒哈哈大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道:“夫人果真是冰雪聪明!”
冰雪聪明,是夸才智,却也夸容貌。
如此一而再的言及容貌,可有半分尊重在内!?
她不想以卵击石,不想做无谓牺牲,是可以忍让,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这样的不尊重之词!
张曦君握紧双拳,压下心头的怒火,只让自己面上一派若无其事,然后不顾身边一众人的诧异与惊呼,径直走入大雨中,拍了拍最近的一匹马身,示意马上护她的将士下马,随之一个翻身上马,也不理会袁锒一方叛军的防备她逃跑之举,勒缰缓缓趋至袁锒身前。
“夫人?!”不解张曦君这一系列举动,袁锒一头雾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曦君。
听到“夫人”的唤声,张曦君倏然展颜一笑,见袁锒似愣了一愣,一抹惊艳在眼里闪过,她紧扣手心的右手再次一紧,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不至延及面上,随之反手一掌。
这一掌近乎用尽张曦君全身力气,掴声惊人,只听那“啪”地一声,就见袁锒黝黑的面上显出一道深红的五指印,犹在紧接划过的惊电之下,显得那样清楚可见。
与此之时,张曦君这一掌快得让人不及反应,谁也没料到外表如此温婉的弱女子会这般,更没想到上一刻还是笑靥如花,下一刻却是怒目相对,一时间在场众人不由一怔。
张曦君却不理会他人如何作想,只看着一脸错愕的袁锒,昂首冷声道:“放肆!我的容貌岂是你可言及!”
一声怒斥,让袁锒从不可置信中怒然回神,他双目猛然大睁,死死地瞪着张曦君,手高高的扬起,牙咬切齿道:“贱人,竟敢——”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更是未抢在他手落下之前,张曦君先声夺人道:“怎么?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将胆敢出言不逊,身为襄武王侧妃的我还不能教训么?”
居高临下的目光,轻蔑的言语,一切的一切都让袁锒怒不可遏,然而心中的重重顾及,却让他无论如何也不可在此时发作怒火,到底收回高高扬起的手,随之紧握成拳,目光阴沉道:“送夫人回府!”
一声令下,转身离开。
见袁锒离开,张曦君紧绷的神经一松,身子软软倚在奔下车的阿杏身上,望着雷雨下如潮涌动的叛军,目中只剩黯然:齐萧,你可知统万城失守了……
*
第八十八章 新嫁
清晓时分,张曦君主仆四人被押回了王府中园,叛军里外三层将院子守如铜墙铁壁,插翅难飞。
看着住了整整五年的厅堂,一景一物如三月前搬离般,却没想到再次踏足此地,她却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闭了闭眼,张曦君敛去心下苦笑,施施然登上基台坐下,对袁锒淡漠道:“袁将军,不送。”行止间一派主人遣客之态,然紧贴在身的衣物湿冷难受,让丝丝颤音从她冻得发白的唇间溢出。
袁锒似不屑张曦君这般做派,明明阶下之囚,却做出如言行,甚至是触及他某种底线,只见他面色猛然一沉,眸似鹰鹫,死死地盯着张曦君,“夫人,看来你还没弄清现在处境!”沉声一句,怒火仍旧未消,但见张曦君一身衣裙透湿而曲线毕露,原本白净红润的脸颊因寒冷一脸惨白,形容狼狈至极,不由得意一笑,随意拱手一礼,面上含笑却口中高谦道:“是袁某孟浪,应该先让夫人稍作梳洗才是。”说时毫不掩饰目中兴味,来回在张曦君身上流连。
见袁锒行为如此放荡,尤其是对张曦君所为,饶是最沉稳的许嬷嬷,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怒目相对道:“混账!竟敢对——”
“嬷嬷!”不及许嬷嬷语毕,张曦君陡然出声,迅速起身上前,一手紧握许嬷嬷的手,一手指甲陷入手心,让自己无视袁锒下作的目光,冷静道:“袁将军若真觉有失,就将我等迁离此地。”话至此,胸口一滞,她只在心下告诉自己,作为一位侧妃,她有责任护住齐萧的血脉。至少在力所能及之处,这样她至少无愧于心,也有益于她此时的处境。
以上一番心思不过转瞬之间,如是,张曦君面上陡然一冷,一丝恨意划过眉宇间,却强作默然道:“也许袁将军贵人事忙,容我提醒一句,早于年前,我已搬离中园。”
见张曦君此种神色。袁锒当即了然,心下嗤然一笑:到底一介妇孺!
面上亦挑眉一笑,道:“袁某对夫人仰慕已久。夫人搬离中园之事自然知晓,只不过中园乃是王府后院防守最牢固之地,夫人现居的院落却是新修,又与府后门相近,袁某岂能放夫人至如此危险?要知道现在统万城兵力空虚。边境之内有民乱反贼,境外又有蛮夷虎视眈眈,卑职实在是迫不得已在护夫人在此。”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她逃跑,才将她软禁在此!
但是若真身陷中园,想要逃离恐是难于登天。
而且从回来这一路所见。袁锒并没有彻底叛变,或者说城中还有人不知道袁锒叛变,不然城中岂会一切照旧。府里又岂会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这样一来,在袁锒没有完全控制住王府和统万城之前,她都有再次出逃的可能。
若等到与袁锒接洽的人到了,到时她只怕真会沦为他人砧上肉,毕竟以袁锒现在的实力。实在不足以控制整个统万城,甚至叛变齐萧。
想到这里。张曦君禁不住眉头深锁,这袁锒为何要叛变?他身后之人又是谁?
见张曦君面露难色,也不知袁锒出于何种原因,竟是心情颇悦,更愿再次为张曦君添堵道:“其实夫人大可不必为此不虞,若不是那侍婢腹中的胎儿颇有用处,袁某大可将她母子作为贺夫人新嫁之礼。”
袁锒说锦秋腹中的胎儿颇有用处,想必是会用于要挟齐萧的一方筹码,那么锦秋剂腹中胎儿暂时应该无事。而她亦无保护之能,能问及其是否安好,已算她尽了侧妃之责。
可是新嫁之礼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一瞬间,张曦君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终是不堪其言语中透露的打击,身子猛然一晃,半晌才堪堪稳住。
见张曦君一副大受打击之相,袁锒心情大悦,却又似不解的看了看张曦君,略有纳罕道:“夫人确实貌美,可比夫人美貌者世间并不少,就谢侧妃亦能与夫人平分秋色,却只有夫人独得王爷宠爱,如今又有他惦记夫人,看来夫人……”说着尾音故意一拖,目光似有垂涎的在张曦君身上一转,道:“应该有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才是。”说罢哈哈大笑离开。
咯一声几不可闻的碎响,手心指甲断裂,手中传来一痛,似是这一痛换回神智,顾不得方才袁锒轻蔑之色,张曦君深吸口气,大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锒闻声止步,回头看了一样兀自强撑的张曦君,撇八字须一笑,却牵动脸上那道掌掴,面上不禁一黑,冷冷一笑道:“夫人不用心急,袁某相信很快,夫人就会知道一切。”语毕不再理会张曦君,一步跨出大厅门槛,对外交代了一声看好,即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