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说啥？”大叔猛一回头，大声嚷道，年龄不小了，声音却很洪亮。
秋菊一下没招架住，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叔，我想问下，这地方东西好卖不？”
大叔回过头，蹲下去看了眼她们地上摆放着的竹篓和小椅子，又用手在上面撑了几下，“这……你们自己做的？手艺不错啊，看起来挺结实的。”
娟娟得意的说道，“是啊，我哥做的，昨晚做了一夜呢，给我拿来卖点钱交学费。”
“噢，叫学费好啊，上学堂。”大叔嘴里念叨着，回到自己位置去站好，眼巴巴盯着过往的行人。
站在另外一边卖柴的老者看着她们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这山上有的是竹子，这背篓、小竹椅子什么的，谁家都会摆弄点，还要买吗？”
这话让秋菊有点不高兴，一大早的都还没开过张呢，就说些晦气的话，这一天的生意不都让你给说坏了？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上，虽然街道不长，但是，只有她们一家是卖背篓跟小椅子的，秋菊感觉心宽了些，这不等于是独行生意吗？总会遇到有需要的人吧？
两个人蹲在地上守了一两个钟头，也没见有人过来问下，旁边卖柴禾的老大叔已经走了两个了，另外几个也是由于价钱没有谈拢，才继续站在原地，只有她们的竹木制品一直无人问津。
秋菊才发现这东西不好卖，也许那大叔说对了，这里的人都不需要这些，有需要的时候就到山上坎些竹子来自个做，谁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这些东西。
秋菊开始有些泄气了，天气又冷，加上肚子也饿了，显得没精打采的，唉，自己身上又没点钱的，连点吃的都买不到。娟娟仍然蜷缩在地上，每经过一个人都能激起她心中的希望。
“娟，饿不？冷不冷啊？”
娟娟搓着冰冷的手，吞了口口水，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期待，“不冷啊，嫂子，我不冷，也不饿。”
秋菊心想，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得主动出击才好，不能单等着别人上前来买，要变被动为主动。秋菊站起身走到街道上，看到有过往的行人便大声叫嚷着，“同志，过来看看吧，又结实又漂亮的小椅子，还有又实用又耐用的背篓，买个回去吧？怎么样？”
秋菊的叫嚷声引来一些人的围观，有个提着个菜篮子、穿着蓝布衫的妇女走过去拿起张小椅子坐看右看的，秋菊忙介绍道，“大姐，你看这椅子多结实，还有做工也很精细，看不出一条缝隙……”
“这，看起来是可以，多少钱啊？”
多少钱？这还真把秋菊给问住了，怎么就忘记问这竹木椅子的行情了？她想，学费要一块，一个包子是两分钱，一张小椅子怎么也得值十个包子吧？
秋菊伸出一个手指头，“价格好商量，反正都是自个家做的，你今天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我给你优惠，打个八折，就两毛钱，怎么样？”
“啥？两毛钱？”蓝衫妇女把椅子扔回地上，瞪着秋菊，嘴巴张的老大，“你抢钱啊？就这破椅子要两毛钱？我卖给你啊，要不要？我就收你一毛钱好了。”
难道自己把价格抬高了？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不能就这么放走了，“哎，要不这样吧，你说多少钱吧？你看着给个价就好，好不好？我今天就当交个朋友了，我亏本卖给你，你给个价吧？”
蓝衫妇女犹豫了下，回过头很清晰的吐出几个字，“就三分钱，你卖就卖，不卖拉倒。”
三分钱？这也太便宜了吧？三分钱是什么概念，在这个时代，钱就这么值钱吗？秋菊想最后再争取下，“要不五分钱吧？好不好？三分钱也太少了，你想，我们上山坎竹子，还要连夜赶工，手都肿了才能做出这么张椅子……”
蓝衫妇女鼻子哼哼两声，“就三分钱，你要不想卖，我还不想买呢，我告诉你，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竹子，你爱卖不卖。”
啊？所谓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也许这椅子就值三分钱吧，秋菊跳起来，把椅子递给蓝衫妇女，“成交！”
蓝衫妇女放下秋菊给的椅子，蹲下来左挑右选的，把每张椅子都摆弄了一番，一张张对比着，又拿起放太阳光下照了照，实在找不出一点毛病了，才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着些零钱，数了三分钱给秋菊。
第一单生意算是做成了，秋菊松了口气，只要自己继续这样叫卖下去，就一定能销出去。
第五十九章 赶集（2）
“快过来看哪，便宜大甩卖啦，又结实又漂亮的椅子，又实用又耐用的背篓了，哎，大哥，过来看看呗，挑一个适合你的小椅子吧？这位大娘，过去看看有没喜欢的背篓？”
秋菊继续上街叫卖着，她的叫声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围观的多，有意向的没几个，直到中午也就卖出去那张椅子。
秋菊手里攥着那三分钱，直盯着包子铺，跟娟娟商量了下，“娟，要不咱买个包子吧？分开来吃了，也好填填肚子。”
娟娟很是舍不得，这钱是给自己当学费的，要是用掉了，拿什么上学堂啊？“嫂子，我，我不饿，要不你去买吧，买半个他会卖吗？”
唉，这孩子，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到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还是想省着那点钱，算了，等把东西卖出去再说吧。
秋菊只好继续叫卖起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定睛一看，老韩头正站在包子铺门口，手中还抱着根扁担，大概是刚卖了担柴禾，肚子饿了。店老板刚好把用纸包好的肉包子递到他手中，纸上马上就渗出一层油，让人看到就流口水。
秋菊从远处估摸了下，大概有五六个，心想，这老爹还真舍得，一餐吃这么多个。
老韩也看到了秋菊，他眼中流露出一股让人看了就感觉很冷的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秋菊生下来，老韩就对这个女儿特别冷眼。上次杏花沟分牛肉那么大件事，竟然都没他老韩的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来着。
老韩走到秋菊身旁，一开口就骂道，“不好好呆在家里，跑这来丢人现眼，这都是些什么啊？还跑大街上去大喊大叫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老韩的话让秋菊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冷天的，不知道心疼下女儿，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的，这是自己的“爹”吗？“爹，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卖点东西也卖错了吗？”
老韩头把包子包结实了，用双手捂住，好像生怕了秋菊会抢走似的。“哪个要你来卖东西了？你会卖什么东西啊？我这张老脸都要让你给丢尽了！哼！”
还亏这老韩曾经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多少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到自己女儿头上却这般奚落。
半天了都没卖出点什么，本来就够怄火的，还被老韩奚落了一番，加上这寒冷的天气，秋菊被气的牙齿发抖，上下牙戈登戈登咬着，发出阵阵响声。
娟娟看到老韩有点害怕，加上肚子实在饿的慌，竟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的还挺伤心的，娟娟一哭，老韩有些着急了，“你这是干什么？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又没有挨到你，你哭什么呢？”
娟娟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
“哟，老韩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瞧那小姑娘都被你吓哭了。”大概是一路过的熟人，笑看着老韩，开起了玩笑。
老韩脸色有点挂不住，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欺负个小姑娘，他打开包装纸，很不情愿的从里面掏了个包子出来，递到娟娟手中，“好啦，好啦，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这给你吃，吃饱了不许再哭了。”
娟娟吞了口口水，看了眼秋菊。
秋菊心想，反正也没吃东西，让你吃点亏好了，于是笑道，“娟，这是你韩叔给的，接过去吃吧，你看，韩叔那还有好几个呢，你要是不够吃啊，再问你韩叔要一个就是了，你韩叔最喜欢小孩子了。”
老韩瞪了秋菊一眼，骂骂咧咧的，“收账的东西，上辈子欠了你的，尽打老子的主意！哼！就不该生你出来，我就买了这么几个包子，是留着回去接你侄子的，不是用来给你糟蹋白送给外人的。”
秋菊随即说道，“爹，你要走了吗？”
老韩回过头，黑着脸骂道，“不走？不走留在这被你气死吗？你别搁在这丢人现眼了，这地方竹子之类的玩意不好卖，回头有拖拉机进城拿城里卖去，春来其他没什么本事，就这竹篾的功夫不错。”
这算是提醒吧？看来这老韩也还有善良的一面，总算是开导了下，秋菊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难怪春来一手好手艺以前却没见他做过这些来卖，大概这的人大多都会做这玩意，也许只有到城里去才有销路。
集市上过了中午便没什么人了，秋菊收好没卖完的小椅子和竹篓，安慰了下娟娟，“没事，咱下次拿城里去卖，娟，你不是还没去过城里吗？等下次有拖拉机去，我们一起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