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文的目光不由微闪烁了下,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沉声道:“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痛哭流涕的自认犯了错请求原谅?还是说我不该因为厨房因为为四小姐的客人们忙着而忘记了我的晚餐不该自己去找吃的?更不该在表妹冲上前来意图对我动手的时候闪躲还手?当然,四妹妹天真可爱又讨人喜欢,肯定是不会做出故意教唆厨房不为我准备晚餐这种事情,一切都怪我不好?”
沈仲文的面颊剧烈的扭曲了两下,突然牙尖嘴利的女儿他也有点应付不了,而被冷落在了后头的姑母此刻终不甘寂寞的上前来对着沈思曼尖利的说道:“你这么说起来,你打伤了珊儿竟还是她的不对她的错?你这不羞不躁不知廉耻的贱人,你……”
“啪!”
辱骂止于响亮的耳光声中,倏然截断,这房内刹那间一片死寂,就连沈思曼都不禁诧异的抬头看向了身旁奶娘。
这沈家的姑小姐被一个奶娘甩了一耳光,当即失声,捂着被打的那边脸颊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奶娘,目光狰狞,“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奶娘站在沈思曼的旁边,冷笑着说道,“别说你身为姑母竟如此辱骂侄女是否合适,便是我家小姐的身份,又岂是你能轻慢的?”
她的目光蓦然紧缩了下,沈仲文此时也是眉头一皱,转头对身旁的她说道:“你过分了,思曼再有错那也是我沈家嫡出的小姐,你即便身为姑母,也不是你能随意辱没的。”
这一下,连沈思曼都不由惊讶的看向了他,他竟也会说出这么“公平”的话来?那难道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只是因为确实发生了太严重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些气急攻心了而导致态度也不好?
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奶娘忽轻撇了下嘴角,神情不屑。
她也不由心中一动,虽不明白但也知道这其中怕是还有另外的故事。
这事儿到此似乎也只能不了了之,本是来质问沈思曼的,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变得是那表小姐不对在先,变得这姑小姐言语失当。
大老远跑了一趟,最后沈仲文又带着人离开了,关于沈思曼打伤戍营卫统领府小姐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们一走,奶娘便忽然落下泪来,又连忙用手帕拭去,神情激动。
沈思曼看着,不禁说道:“这事儿算是我们略胜一筹,你哭什么?”
她转身来看她,目光欣喜而欣慰,说道:“我这是高兴,高兴小姐的性子不再如以前的那般软绵,今日这事儿若是在以前,我即便出手打了你姑母,小姐你怕也是会代我赔罪,反倒是越被人给蹬鼻子上脸,怎么也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听着这话,沈思曼不禁怔忪,随之了然。
主子的性情太懦弱无用,身边的人再有能力怕也是会无用武之地。
她看着奶娘那欢喜,那喜极而泣的模样,不由得心情也好了些,嘴角微微一勾。
她这一勾的弧度很浅,然而面上的线条却忽然柔和光亮了起来,奶娘看着也忽有些失神,然后笑着说道:“从没见到过小姐这么笑,真好看!”
她不置可否,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特意的行为,转而说道:“你继续跟说那些事情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晚不如就先休息,等明日再说吧?”
“我还不累,不想休息。”
她仔细看着她脸色,确实看到面上的死灰已去,苍白中隐隐现出一点红润,气色已是好转了许多,也没有什么困乏疲累之色,便放心,说道:“既如此,那我便继续与小姐仔细说吧。”
此刻,远在京城几千里外的北方边境,也是夜色深深,但连片的军营之中却依然灯火通明,有快马从外面的黑暗中奔入进来,一路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边角营帐前,下马禀报道:“总帅,有重要军情回禀!”
这竟然是一军之中最重要的帅营!
没办法,他们的总帅实在是太怕死了,说做什么将帅营弄得那么显眼那么与众不同好像就是在明确的告诉敌人我在这里,来打啊来杀啊来蹂躏啊,万一真来了刺客什么的,本帅身边又正好没有侍卫挡箭牌,可如何是好?人家会怕怕的!
所以他便真将这帅营弄得跟旁边的军帐一样,让人难分真假,甚至他还要不时的挪一挪地方以确保绝不会被敌人探测到他的具体位置。
“什么重要军情?”
懒洋洋的声音从军帐内传出,让附近的将士纷纷嘴角抽搐面容狰狞。
都说了是重要军情,自然是不能宣之于众而是要首先禀告给你这个总帅的!
不过这里的将士们显然也是习惯了他们家总帅的怪癖,不过狰狞一瞬就恢复了平静,那前来禀告的士兵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于是当真就这么站在军帐门外大声宣告了起来:“启禀总帅,北蒙统帅死后,北蒙军中一片混乱,已经开始整队后退,看那样子像是要退走了。”
话音刚落,这附近能听到他声音的一片皆都不由振奋,忍不住欢呼了起来,而眼前军帐也忽然门帘一掀,他们家如花儿般美丽娇嫩金贵的总帅大人轻飘飘的掠了出来,扑扇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欣喜道:“这么说,本帅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京城了?啊,人家想死京城的繁华和那满大街都是的娇软美人儿了,赶紧的,你们速去确认北蒙军队的动向,若无意外便速度选出两千人随本帅……嗯哼,随本王回京!”
“是!”
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并迅速传遍整个军营,然后整个军营都热闹沸腾了起来。
有大批人马迅速整装奔出军营,兵分三路朝着北蒙营地所在地前行查探情况去了。
第九章 睿亲王殿下
经过奶娘的讲述,沈思曼也对这个世界以及她自身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从她母亲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的母亲乃是执掌东面沿海五十万赤卫军统帅骆松的掌上明珠,闺名梦雪,风华绝代但却自幼体弱多病。多年前,与沈家二子沈仲文相识相知相爱,并在十七年前嫁入了沈家,但婚后的生活似乎并不和睦。
说到这里的时候,奶娘亦说得含糊其辞一言带过,沈思曼虽有疑惑但也并没有强烈的好奇心想要去一探究竟,无非就是那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喜新厌旧之类的烂俗戏码。
现在左相府中有正室夫人卢氏,另外还有三个妾夫人,这在朝中大员之间已经算是妻妾极少的了。
沈仲文共有三子六女,从上往下分别是大小姐沈思蓉,乃卢氏所生,与沈思曼同岁,两年前便选秀入宫,深得皇上的宠爱,一路高升现在已是仅次于皇后娘娘之下的四妃之一。二小姐便是沈思曼,身份最是尊贵,在周岁时候被先皇看中赐婚给了当时最年幼的皇子,便是现在的睿亲王。再下面,是三小姐沈思敏,当年的三房现在的二房小妾刘氏所生,也是十七岁,去年出嫁,嫁给了平阳郡王做续弦,就最近生了个儿子出来。
听说当年沈仲文妻妾三个都有了身孕,曾一度在京城里引为一桩美谈,当时他与骆梦雪成婚不久,七个月后便生下了沈思蓉,当时京城里的人大都知道沈仲文这个陪嫁侧室的事情,也就并没有因为她七月生子而觉得奇怪。然而不过半月,夫人竟也生下了一个女儿,一时间让京城哗然。
不过很快就了然,因为骆梦雪自幼身子不好,嫁入沈家之后又过得很不顺心,毕竟哪个女子刚嫁入夫家,夫君便接连纳妾,再大度也总会不痛快的,所以左相府的二小姐是早产的。
沈思曼刚出生的时候弱小得很,几乎就没有能养活长大,骆梦雪也身子大为亏损,本欲要亲自喂养女儿也因为身子太弱没有奶水而不得不另找奶娘,正巧当时奶娘刚生了女儿没几个月,奶水充足,又因在身边伺候多年而深得骆梦雪的信任,便干脆让她当了奶娘。
之后又过了四个多月,刘氏产下三小姐沈思敏。
一年之内连生三个,竟都是女儿,让当年沈家很是失望,同时又有些松了口气,毕竟这长子若是妾室所生,对正室夫人来说是种轻辱,他们也不太好向已经颇有些愤怒的骆帅交代。
然而很快,卢氏竟又有了身孕,并在十月后产下一对龙凤胎,便是左相府的大少爷沈莫言和四小姐沈思瑜。
随后沈仲文又接连纳了两房小妾田氏和陈氏,并先后为他生下现在左相府的二公子沈莫问和五小姐沈思倩,三公子沈莫闲乃刘氏所生,今年不过十岁,现年六岁的六小姐沈思彤,也是卢氏所生,最近四夫人陈氏又传出有了身孕。
而沈家最最盼望的骆梦雪,自生了沈思曼之后便再没有传出过任何喜讯,直至三年前病逝。
左相府三子六女,卢氏一人便生了其中四个,一子三女,其中大女儿更是进宫贵为淑妃娘娘,更让她在左相府内的地位越发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