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然后在她抬起转过来的凉漠目光中立马噤声,觉得她仅仅是这样一个凉漠的眼神就让人不由得心悸连灵魂都透凉的,也看不出她眼中有丝毫名为情绪的波动,好像躺在脚边的这一具尸体与她没有任何牵连和关系。
赵琦觉得有些冷,禁不住打一个冷颤,浑身的汗毛和鸡皮疙瘩皆都闻之起舞,连忙拢起在手臂上用力搓了搓,咧着嘴说道,“二小姐您这样看着,让小的心里渗得慌。”
她清冷眼眸轻轻的泛起了一圈涟漪,浮现出浅淡的神情,一种可以被命名为“莫名其妙”的神情,而她就这么看他一眼,觉得风玄玥的下属也跟他一样,矫情!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看向了那边已经停歇的厮杀,有统领模样的人正领着兵马司的人疏散人群之后便过去了那边,对着风玄玥恭敬的禀报着什么,距离有点远,又是夜晚,虽有灯光照耀但经过刚才的混乱这一片的大部分灯都已经被破坏熄灭,所以从这里看过去也看不清那边人的神情如何。
然如此远远隔着,她却依然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
平常总笑嘻嘻的人,一旦真沉下脸开始释放冷气,那便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就如同……从来都冷心冷情的人,一旦动了情,也定然是深刻真诚,刻骨铭心的。
她收回视线,甚至都没有再去多瞥一眼沈莫言的尸体,转身就走,朝着依然热闹并没有被这边的事故影响太多的远处走去。
赵琦见她离开,不由一怔,连忙开口询问,道:“二小姐,此人如何处置?”
总不能送回去左相府吧?又或者,沈莫言出手也是有人授意的?
这一点,只是想想,赵琦便不由打一个激灵,眼眸中浮现了一抹深色。
沈思曼往前的脚步未停,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从口中溢出,传入到他的耳中。她说着:“你可以把他拖去乱葬岗抛尸,或者,剁碎了喂狗!”
赵琦:“……”
那边正在吩咐着兵马司统领加紧巡逻严加防范的风玄玥,忽然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沈思曼远离的背影微微一怔,然后对着身边身前的人随意一挥手后,迈步便往这边追了过来。
“小曼曼,你要去哪里?”
他忽然就飘到身边,沈思曼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看到后面那一大群被某亲王随意打发抛下不管的人正站在暗夜的风中对着她这边凌乱着。
她也不管,只看一眼就转回了身,说道:“我想去前面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好。”
035 双生子
两人无视身后狼藉,就这么携手飘然离去,去了那没有受到这边混乱影响的地方继续赏灯,虽然再没有能够与那三对灯相比的,但沈思曼却明显比刚才还要更多了些兴致,连带的风玄玥的心情也是大好,因为刚才被刺杀的阴郁亦在短时间内暂且的抛诸到脑后,更决口不提那沈莫言。
赵琦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那飘然离去的两人,然后回头看向了身后地上沈莫言的尸体,耳边不断回荡着二小姐对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抛尸乱葬岗或者剁碎了喂狗?
他站在原地脸色变换,然后一挥手,顿时有两人上前拖起了沈莫言的尸体,一瞬间远去,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打算要如何处理这个死人。
而沈思曼显然是并不再继续的关心这件事,她甚至没有想过此事若是被沈仲文知道将会引发何等样的风波,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反而,其实来说,单只是沈莫言竟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在那等情况下出手争夺莲花灯这一件事,便已然是透着几分古怪和问题,若真追究起来,即便是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被当场射杀,怕是也没人会真责怪风玄玥或者是沈思曼的,最多,给她按上一个心狠手辣的罪名。
毕竟,是亲弟弟。
以及还有那沈仲文卢氏,也定会将她记恨。
不过她又不在乎这些!
她毫无负担与愧疚的继续逛街赏灯,风玄玥更不会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担忧,倒是小曼曼这逐渐转变的对他的态度和不时浮现的轻软温和,让他十分欣喜,觉得即便再死上十个沈莫言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另一边,风玄玥两名下属拖了沈莫言的尸体下去,然而才拖着刚拐了个弯,忽有黑影如幽魂般飘落在他们前面,不等他们看清这不速之客的模样,那人便已经出手,不过眨眼间就封住了两人的穴道,再然后他们手中的沈莫言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两人不由大惊失色,拼命催动内力欲要冲开穴道,然而用力之下只觉得内力在经脉中近乎滞凝,全身的经脉都因此而疼痛了起来如要撕裂,而在他们冲刺穴道的时候,那人已经拎了沈莫言纵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几乎就在那人消失的同时,两人身上的穴道同时解开,只是即便现在恢复了行动能力,却哪里还能追得回那从始至终他们连模样都没有能够看清的“客人”?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毅然转身回去欲要将此事上禀。
“什么?沈莫言的尸体被人抢走了?你们还连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妖都不知道?”
赵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原地直接蹦跶了起来,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死人竟都有高手来抢,这说明什么?莫非是那沈莫言背后还有人或势力?或者,其实根本就是左相沈仲文?
他站在那儿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思绪转了又转也无法就此事下一个决定,不得不牙一咬,心一狠,转身便朝着主子的方向追了上去,冒着绝对会被主子报复性惩罚的风险。
那天晚上,沈思曼没有回去左相府,所以她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左相府内发生了一件让沈仲文近乎崩溃的事,当然,即便她真回了左相府,也未必就真的能得知这件事,毕竟此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在场之人的身份都不是她深居后院冷清之地所能够知晓的。
那天近子时,左相府的书房却还亮着灯,沈仲文依然俯在书案前处理着堆积几乎成了山的公务,身为一国之相,他并没有能够享受今天的赏灯节,这类属于年轻公子小姐的节日似乎也并不适合他参与。
他埋首在公务之中好久没有抬头,直到夜深,灯盏“吡啵”,他忽有感应般的抬头朝窗户方向看了过去。
窗外夜色深沉,屋内昏暗的灯光透出,照出一片影绰婆娑,夜风从窗外拂过,轻轻扬起窗边一角宣纸,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安宁,沈仲文执笔的手却忽然一颤,看着窗户的眼眸逐渐收缩,一丝警兆顿生。
他分明记得,他先前是将这窗户关闭的!
是什么时候竟被打开了?而且还是这般无声无息他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沈仲文紧握着笔杆的手再一次收紧,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警兆更甚,那种如同被凶兽盯上的强烈感觉在顷刻间流遍了全身,让他浑身的汗毛乍竖,霍然转头看向了身旁另一侧,那与窗户相对的地方,随之瞳孔猛的紧缩几乎如针孔般大小。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浑身都笼罩在墨黑斗篷之内连一丝肌肤都没有裸露在外的,与其说是人看着却更像个鬼怪幽魂的影子,几乎全身都融入到了那边的昏黄暗黑之中,即便此刻亲眼看到他的存在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来自于他的气息。
沈仲文的瞳孔因此而蓦然收缩但又逐渐平和,手中的笔不落依然稳稳在手指间,目光直盯着那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来找本官有何指教!”
那人笼在斗篷之内一动不动,从窗户吹进来的夜风也拂动不起他的一片衣角,他站在那里没有马上回答沈仲文的问题,好像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然后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却竟是轻且柔仿佛不带丝毫烟火之气的,轻飘飘落入耳中却又让人感觉到一阵透心的凉意。
他说:“左相大人,你辛苦谋略,不惜残害嫡亲兄弟之后占其身份,又是娶了其心爱女子,就连其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血都叫你一声父亲,而你却就是这般待她的?”
沈仲文刚平和的眸光再一次的破裂锋锐,如刀似箭般朝那边飞射过去,一点墨汁在笔尖轻颤然后无声落到了笔下宣纸上,迅速的晕染开来,他却毫无所觉只锐利的盯着那人,目光甚至都克制不住的浮现了一抹杀意,但他也知道,就凭此人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他便绝不是其对手,至于说召唤外面的侍卫……
或许在他召唤的时候,对手就已经对他出手,或许就将他给击杀了。
所以他只能直盯着他,眼中思绪似在翻飞,幽冷幽冷的,沉声道:“本官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东西,你究竟是何人?来这里有何阴谋?”
“呵呵~”
那人低笑了两声,说不出的轻柔,也是说不出的幽冷,轻飘飘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从心尖心头拂过,凉森森的。
他没有意图跟沈仲文辩解什么,而是直接伸手,拉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被隐藏的那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