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刁妈妈。
或许是跪得太久的缘故,她对周围的感知明显慢了半拍,竟没有听到刁妈妈走过来的脚步声。待她看到刁妈妈站在面前的时候,顿时心一松,她知道,自己所受的苦难就快结束了。二夫人肯搭理她,证明事情有了转机。最怕的就是,二夫人一直不肯理她,到那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还要跪到哪个猴年马月。
这证明,自己在二夫人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份量不是吗?至少自己在二夫人的眼中,还是有一点利用价值的。
三小姐的唇边露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冷笑,这样的自己,连她自己都看不起。
但很快,她微抿一下嘴唇,隐去唇边冷冷的笑意,随之换上的,是一副怯弱的神情,看了看面前的人,低声叫道:“刁妈妈。”然后像是做错事似的,垂下头去。
刁妈妈佯装讶然道:“哎哟,这不是三小姐吗?这会子怎么跪在这里啊?瞧这天饣,可别冻坏了,快起来,快起来。”说完伸手去搀扶三小姐起来。
三小姐避开刁妈妈的手,低声道:“刁妈妈,我不敢起来,我犯了错,是我一时不察,差点害了二姐姐。我不起来,我要一直等到夫人原谅我之后,我才敢站起来。”
刁妈妈缩回了手,心道:“没想到这个三小姐,对于夫人倒是挺忠心的。不过想想也是,她对夫人忠心是应该的。看这府里头,除了夫人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能够罩着她了。她哪一天不讨夫人欢喜了,只怕下场比外院的粗使丫头的处境还要凄凉。所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切是谁给的,这才千方百计来讨好夫人。”
见三小姐如此,刁妈妈这才慢悠悠道:“你且起来吧,夫人不会怪你的。昨天夫人有事要忙,回来就歇下了,也未曾留意到院子跪着的你。不过今天一大早的,夫人听了下边丫头的回报之后,就赶忙让老身出来,让三小姐起来。夫人说了,这本不是三小姐的错,三小姐何须如此呢。这跪了一宿的,膝盖怕是跪伤了,夫人见了不知道要有多心疼呢。”
刁妈妈睁着眼睛说瞎话,三小姐竟也信了,眼睛里慢慢蕴了泪,哽咽道:“是我不好,让母亲费心了。”
“三小姐要说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三小姐与夫人那是什么关系,那可是母女关系!夫人不关心三小姐,还能关心谁呢?你是夫人看着长大的,夫人事多你也是知道的,这不,夫人一听说你居然在这里跪了一宿,心疼得不得了,马上让老身过来扶三小姐起来。”
说完,刁妈妈转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叫道“红柳,绿柳,你们二人过来,搀扶三小姐回屋去。”
院子里一红一绿两个身影马上应了,飞快地奔过来,扶三小姐起来。
三小姐跪了这许久,腿上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连路也走不了,简直就是被两个丫头架起来的。
刁妈妈看到三小姐并没有明显的弄虚作假,脸上再一次露出满意的笑容:“三小姐,这一次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待会就按夫人的吩咐,给你找大夫来。你跪了这一宿,脚上的血流不畅,得让大夫疏通疏通,不然的话,会废了的。”
三小姐低眉顺眼,一副感激的样子:“劳烦妈妈替我谢谢母亲,让母亲费心了。”
看着两名丫头几乎是拖着三小姐离开的,刁妈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些疑惑来。
看三小姐如此恭顺的样子,明显对二夫人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二夫人如此惩罚她,会不会太过了些?
刁妈妈再次摇摇头,想起办正事要紧,于是又唤来一个丫头,让她到后街去,把张郎中请来。请来之后,不用到这里报到,直接去三小姐的屋子即可。
不一会的功夫人,一个提着粗陋的药箱的郎中模样的人进了府,跟着带路丫头直奔三小姐的院子而去。
再过了不久,三小姐的院子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隔了好几幛房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刁妈妈坐在院子里,听着下人的回报:“……那郎中说了,三小姐的腿是源于跪了太久的缘故,血全都流到了脚部,膝盖里面更是满是血,如果不好好加以疏通的话,气血凝滞,以后两条腿就真的废了……”
“然后呢?”刁妈妈问道。
回报的丫头继续说道:“张郎中的法子也真是粗鲁,拿了姜片,沾了烧酒,就朝三小姐的膝盖处猛搓。三小姐如此娇贵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摧残,当时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奴婢怕出事,所以过来禀报妈妈一声…… ”
刁妈妈道:“你懂什么!别看这个张郎中其貌不扬,医术也令人有些费解,但是经他手里面治好的病例可不是少数!”
说到这,刁妈妈冷了脸色:“一点小事情大惊小怪的,也不怕惊扰了夫人!你且回去好好伺候着,三小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唯你们是问!”
那丫头本来就是个胆小的,如今被二夫人身边的红人刁妈妈一顿喝斥,当即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地应了,飞快地跑了回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追来
天微明的时候,京城外的一条主要官道上,十几匹高头大马迎风而立,马上坐着的是身着西蒙服饰之人。他们当中,一人在前,其他人紧随其后。当前的这一人,容颜俊朗,似乎在期待什么似的,迟迟不拉起缰绳,催马前行。其他的人也无催促之意,静静地骑马横行于那人之后,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就连脸上也不见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终于,天边雾霭散尽,天已大明。官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各地前往官城的商旅行经时,都略带好奇地朝他们看过去。
不是因为他们是西蒙人的缘故。近来西蒙与中原日益交好,边境祥和,两国的商人经常互为往来,带来各自的特产,还有文化方面的交流也日益紧密起来。
他们中大多人看的是,这些西蒙人身下骑着的马匹。
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这些马匹绝对不是市井坊间那种普通的马匹。以现在的市面上的价格,好一点的马能卖上几两银子,那像他们身上骑的,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难怪周遭的人对他们另眼相加。
李京策马立了半晌,抬头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不由暗自嘲笑自己:自己昨夜潜入伯宁侯府跟自己心仪的人道别,那个时候夜深人静,一切似梦似幻,他所心仪的那个人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即便是今天早晨醒来,一定以为昨夜是个梦境吧,怎么可能赶来送别他呢?
立于他身后的巴郎侧目看向他的头领,见他浓眉微蹙。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伤,倒令他一时捉摸不透。
他再朝他的头领的腰间看去,平日里一直悬挂着的碧绿澄透的方形玉佩已然不见所踪。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饭时分。他还看到那枚玉佩好端端地挂于头领的腰间。
如果是遗失,他的头领一定相当紧张,毕竟这不同于寻常玉佩,丢了可以再买一个。这可是皇室传承。王子们各有一枚,只传于自己选定的王妃。
被盗……也不大可能。谁不知道三皇子武艺高强,一般的宵小不大可能自他的手中得逞。
如果一来,只有一种解释,是头领把玉佩送人了,而且还是三更半夜送人的……
巴朗觉得此事有些荒谬怪诞了些,难道说,三王子心仪的人是中原传说中的狐仙吗,三更半夜才出动的那种?
当然。他是三王子忠心耿耿的部下。绝对的忠诚。从来不过问三王子的私事。所以,他和其他的侍卫一样,尽管心中有着疑惑。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也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分。
过了好一会。三皇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侧了身子,对后面跟着的一干部下道:“走吧。”
巴郎一提缰绳,策马前行半步:“三王子,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吗,不用跟侯爷打声招呼吗?”
三王子摇了摇头:“马匹已经送入宫中,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至于伯宁侯爷,我昨天在他临行前的时候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我们收拾妥当便会离开。他本来想送我们一程,不过因为外地的古物采买,他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所以就取消了。”
三王子说完,脸上倒没有什么惋惜的神色。本来嘛,他与中原的官员们就没有什么深的交情。他之所以结交他们,另有目的。
巴郎看了一眼头领道:“三王子,此番大王子与二王子一个劲地催您回去,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招?”
三王子唇边噙着一个冷冷的笑意:“我的军队不是已经全部交出去了吗?他们还防着我有什么用呢?或许此番,他们又争着拉我加入他们中的一个吧?”
巴郎拧紧眉头:“如此说来,三王子早就知道前面摆着的是一道鸿门宴罗?”
三王子点点头。
巴郎有些疑惑地看看三王子:“既然三王子都已经猜出大王子与二王子的意图,还依照他们的意思回去,岂不遂了大王子与二王子的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