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鞠躬之后,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带着历来的淡漠与冰冷,“若你真有灵性,必然知我心中所想。若是不能为我所愿,那么你也不必存于世间!”
帝君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愿寄予虚无缥缈的神佛之论,他在佛前求的不是天下,江山,权利,高位,霸业,心中只是短短祈祷一句——惟愿卿安!
时间一分一秒静静流淌,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绵绵细雨还是未曾停下,湿冷的感觉让人格外怀恋烈阳的温暖。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突然现身,对着帝君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主子,有发现!”
除了帝君之外,所有人均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雀跃。毕竟,数日以来,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希望,无数次失望,无数次绝望。
不是每一个人都如那个男人一般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能够无数次的接受失望,再到绝望。所以,这样的消息已经不足以让这些人欣喜澎湃。
帝君神色一凝,如同每一次一样,瞬间打破一直以来的淡漠与冰冷,声音都带着几分急切,“走!”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静安寺的乞丐们一个一个的回到了佛堂,每当踏入佛堂之际,都会下意识的扫向左边的墙角,那人还是裹着厚厚的黑袍,密不透风,保持着惯有的姿势,像一滩软泥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越来越深了,乞丐们纷纷奇怪为什么天煞还未回来。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步伐蹒跚,踉踉跄跄,透过微弱的火光,所有人一眼便认出那黑影是天煞。
天煞弯着身子,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腹部,脸上满是淤青,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滴,他吃力的走向左边的角落,身体顿时一软,就这样瘫坐下来。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重重的踹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只泛着油光的金黄烤鸡,鸡肉的浓郁香味顿时充斥在空气之中,所有乞丐均是眼冒红光的看着那只诱人的烤鸡,下意识的猛吞口水。
天煞撕下胸脯上的最嫩的一块鸡肉,对着那人递了过去。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这一次,天煞没有粗鲁的将那人拉起来,强行将食物塞进嘴里。只见天煞痛苦的捂住胸口,突然,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满室的乞丐吓得一惊,纷纷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剧烈的咳嗽声响彻整个佛堂,天煞用力的捂住胸口,然而不过徒劳,咳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滴滴溅落在肮脏的地板上,漾开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这时,佛堂中的乞丐也发现了天煞的异样,这些人均知平日天煞所得的食物是从何而来,他从不乞讨,不是偷,就是抢,每次都能弄来吃食,但是每一次也弄得遍体鳞伤。
然而,这一次却伤得太重,以至于他未能强撑下去。
随着天煞的重伤,佛堂内的乞丐纷纷面面相视,眼眸中泛着欲望的光彩。他们心照不宣的蠢蠢欲动,望着他手中的烤鸡,猛吞口水。但是,迫于他平时里的狠辣,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从他手中夺过那只诱人的烤鸡。
然而,乞丐以食为命,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食物更加重要。
良久的沉寂之后,一个身形高大的乞丐缓缓的站起身来,常年的饥饿让他的身躯显得格外的消瘦,满脸菜色,双眼如同死鱼一般,毫无光彩。他死死的盯住天煞手中的烤鸡,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大多乞丐纷纷站起身来,显得跃跃欲试,容纳上几百人的佛堂,此时如同死亡般寂静无声。就连步伐摩擦在地面上的声响,都细不可闻。
天煞缓缓抬头,冷冷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静静的坐在原地,不闪不躲,沉默不语,只是轻微的咳嗽着。
渐渐的,这群乞丐越走越近,他们停在距离天煞一米的位置,再也没有向前一步。
这时,最开始起身的那名乞丐开口说道:“天煞,你留下自己的那一份吧,其余的分给咱们,何必浪费给这种人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均是望向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那人,齐齐面露愤色。
“是啊,天煞,我们不抢你的,但是,把其余的给我们吃吧!”
“这人又不是没手没脚,况且你们无亲无故,何必为了两个人的吃食,每日弄得一身伤呢?别管他了吧!”
“老子早就看不惯这废物了,妈的,都成乞丐了,还装什么清高?他要是有身份之人,那老子就能成皇帝了!”
天煞冷冷的看着这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响之后,他突然嘲讽的笑出声来,眼眸中寒芒一闪而过,淡淡道:“我不给又怎么样呢?”
这群乞丐闻言,顿时一愣,其中一人恶狠狠的开口道:“你要不给,那我们只能抢了,至于你那一份,也别想得了!”
“哈哈哈!”天煞笑得越发狂妄起来,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声让这群乞丐头皮发麻,心里莫名的涌出一丝惧意来。
“今日你们既然胆敢抢我的东西,那么只要我天煞不死,还活着,到时死的就是你们!”
那个身形高大的乞丐缓缓走上前两步,冷冷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去死吧!大家一起上,杀了他,食物大家一起分!”
然而,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一步,天煞眼眸中释放出来的寒意太过逼人,像是一把久经风霜的利刃,有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戾与决绝,让人心生胆寒,不敢造次。
“上啊,怕什么?他就一个人,难道我们还奈何不了他吗?大家有多久没吃肉了,看见了吗?闻见了吗?那是肉啊!”
食物对于乞丐而言是最有煽动力的力量,这样一只烤鸡在权贵眼中根本不屑一顾,甚至算得上是寒酸的食物,但是却足以让这些生存在最底层的乞丐以命相搏!
乞丐们一个一个的蠢蠢欲动,越发显得跃跃欲试,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的向着前方一步一步的缓慢挪动着。
天煞登时站起身来,牢牢的护在那人身前,对于这群为食物而疯狂的乞丐,他一句话都未曾多言,双拳紧握,防范之意溢于言表。
欲从天煞手中抢食物的乞丐足足有二十几个之多,天煞不过区区一人,根本无力阻挡这些人的掠夺。
随着第一个人的率先动手,其余的乞丐纷纷一拥而上。
野蛮的,粗鲁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奔向那只泛着油光的烤鸡。
天煞本就身受重伤,在放倒几个乞丐之后,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丝拼搏的力量,手中的烤鸡被这群乞丐野蛮的夺了过去。
二十几名乞丐几下就瓜分完这只烤鸡,带着意犹未尽的余味。然而,满脸满足的他们当触及到天煞那双如同利刃般锐利的眼眸之际,不由自主的生生打了寒颤,一种瞬间震慑灵魂的不安让他们滋生了浓浓的惧意。
一名乞丐向着瘫坐在地面上的天煞缓缓走进,眼眸里泛着凶狠的光,他一语不发,只是步步紧逼,此举之意溢于言表。
未免天煞伤好之后,心生报复,这名乞丐在这一刻起了浓浓的杀意。
挣扎在阶级最底层的他们本就是世道的悲哀,人命如草芥,卑贱飘零!当社会有了阶级之分,有了地位之别,那么人的生命也开始变得价码化起来。
贱民如乞丐,有时还比不上一只烤鸡,比不上权贵之家的一条狗,一只猫。
例如今夜,当同等阶级的他们为了一只烤鸡能够心生歹意,杀了另一个人之际,那么,这个世道就已经开始变得可怜,变得悲哀!
随着这名乞丐的举动,分过烤鸡的其余人也纷纷走了上来,整个佛堂静谧无声,唯独压抑的,惊恐的,慌乱的呼吸不停喘息着。
眼见这群人越走越近,天煞吃力的想要爬起来。每当他就要站稳之际便重重的摔倒在地,然后再吃力的起身,再摔倒,再起身,如此反反复复……
长期的饥饿让这群的乞丐的拳头并没有多大的力量,然而,当人的心有了置人于死地的狠辣之际,纵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能杀死一个身形彪悍的大汉。
天煞狼狈的趴在地上,双手双脚无力的舞动,带着脆弱的反抗。一群乞丐一涌而上,拳头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的身上,发出嘭嘭的声响,让佛堂内的部分乞丐齐齐回过头去,不忍再看。但是,却没有一人出声阻止这场赤裸裸的杀戮。
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挨了多少拳,天煞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量,身子因为疼痛,不停的猛烈颤抖起来,然而,他硬是连哼一声都不曾。
鲜血是一种能够让人疯狂的力量,当那抹鲜红充斥满人的眼眸之后,这些乞丐人性里的最后的一丝冷静与善意都会烟消云散。
天煞所躺之处,满满都是鲜血横流,这样刺鼻而熟悉的味道唤起了那个一直如同死人般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人惊恐的缩在墙角,全身颤抖不止,一个劲的紧紧的靠近墙壁,张徨失措的寻求着最后一丝庇护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