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我们去那边找三弟?可是……”方齐为难地着王婉和方文琴。
“可是什么,走啊!”有人玩就成,估计王越都忘了方齐口中的三弟正是方斌,跟楚凤歌是一伙的。只见王越兴奋地拉着方齐就要走,“逛园子这种事,就让她们姑娘家去做吧!”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于是,方齐就被王越拖走了。其时离他们走出屋子时间间隔不过五分钟。
“……”王婉看向方文琴。
方文琴依旧是那个样子,面上丝毫表情也没有。
“琴姐姐,我们……”
“婉妹妹要去逛园子?”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问句。
“也不是……”
“那我回屋了,婉妹妹要去坐坐吗?”
“啊?哦。但是……”
“那走吧。”
于是,一刻钟后,王婉坐进了一间简洁朴素的闺房。阳光透过窗棱直直照了进来,使得整个屋子非常亮堂。在她的右手边是一张乌木象纹翘头案,上头摆着一把漆黑幽亮的古琴。左手边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绣架,从已经绣了大半的图案上看来,应该是嫦娥奔月图。而她的正前方,则是一张黑漆平角条桌。上头摆着一整套的笔墨纸砚,方文琴正站在桌前,手拿着工笔,为她那即将完成的牡丹斗艳图做着最后的勾勒。
“唉!”王婉坐在凳子上,无声地叹了口气,郁闷地垂下头来,盯着地板发呆。
一路上过来,方文琴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目不斜视地不紧不慢地走着。而到了她的闺房,更是直接抛下她去努力自己的绘画事业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呆在原地,宁可蹲在地上看蚂蚁走路,都比在这发呆强!”王婉后悔不已。可现在就这么离开,貌似也太不礼貌了,而且,万一迷路了,岂不是给方文琴添麻烦?
方文琴作画,屋内是鸦雀无声。方文琴自己的丫鬟,林氏安排的临时伺候王婉的丫鬟,都是禁声不语。王婉第一次开始想念自己那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样的丫鬟忘忧了。忘忧是两年前买来给王婉作陪的小丫头,跟王婉同岁,因年岁小,且王家本就把她作为王婉的玩伴来养,因此一直没心没肺的。这次上京投奔忠勇侯府,因怕她不懂事得罪了什么人,就没有将她带在身边,而是把她和陈实一家人放在了一起。陈实一家是父亲的家仆,现在正滞留在抚州处理些零碎的散事,等事情处理好后,便会上京同他们会合。“可怜的忘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王婉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抚州。
而就在王婉天南地北地瞎想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陡然打破了闺房内的宁静。
“听说表小姐在这儿,我过来看看。”这是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声,听起来绵绵的煞是好听。但却见方文琴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后,手抖了一下,接着,盯着她的画有那么几秒,然后,竟猛地一把把画给抓了起来,“唰唰”两下三下撕了个粉碎,一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王婉被唬得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这是方文琴吗?
“三小姐……你这是……”门外进来之人明显也被吓到了,只听她颤颤巍巍地道。
方文琴缓缓地转过身来,先前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见她横眉倒竖,一脸怒容,樱桃小口一字一句地吐了这么几个字:“钱姨娘,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6章 钱姨娘
“钱姨娘?”
王婉朝那来人看去。只见她瓜子脸,柳叶眉,此外五官竟极似方文琴,但就是这样相似的五官,组合在她的脸上却显得颇为柔弱,再加上她身材虽为高挑,却极为纤细,整个人看上去竟如同一株风中的弱柳,好像一阵风便可随时将她吹倒。
“我……”但见她面色苍白,对于方文琴的质问似乎不知所措。
“不是说过,不许你来这里吗?”方文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好像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怒气。
“我……”钱姨娘咬着唇,双手绞着帕子,好半天才听到她几乎没有底气地道,“我听说表小姐来了……”
“那又与你何干!”方文琴的声音越发不耐了。
“那、那……”钱姨娘吞吞吐吐起来,双手几乎都快把帕子绞烂了,而她的眼圈也渐渐的红了起来,“那我、我这就出去……”说着便微微福了个身,转头便要离去。
“哎,等等!”王婉把她叫住了,接着不好意思地朝方文琴笑了笑,“真是抱歉,琴姐姐,方才我在这里好像打扰你作画了。本来想自己回去找姨妈的,可是又怕迷路,这不,刚好这位钱姨娘来了,我就麻烦她送我回去好不好?”
这是很差劲的借口。但方文琴明显不想再理她们,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只见她没好气地对钱姨娘道:“婉妹妹就拜托了你!”说着,扭头就朝里屋走去,送客之意很明显了。于是,王婉便同钱姨娘一起出了方文琴的流音阁。
才刚出的流音阁,那钱姨娘就急急忙忙地对王婉说道:“表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三小姐她性子就是这样,其实,其实她人很好的,真的,她人很好的。”大概是见到王婉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迫切想要叫王婉相信她的话,她竟将一个贴身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给掏了出来,居然是一个香囊,只见那香囊做工颇为粗糙,有点陈旧,显然有些年份了,但却被保存得很好,一丝破损都没有。“看,”钱姨娘蹲下身子,面对着王婉,哄小孩的语气说到:“这是三小姐给我做的,她五岁的时候做的,瞧,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许是面对着王婉这样年龄的小孩,钱姨娘便容易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给暴露出来。她脸上荡漾出一种作为母亲的幸福的微笑,连说话都毫无顾忌起来,不停地强调三小姐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过了好久,可能因为见到王婉一句话都没有一直站在那静静地听她述说着,她这才陡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她脸色突变,一下就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将那象征着自己幸福的香囊小心地收好,然后尴尬地对王婉笑道:“我、我刚才唐突了,表小姐可千万别生气。”
“没有生气啊。”王婉一双充满笑意地眼睛望着她,“看钱姨娘这个样子,我就知道琴姐姐人一定很好的。放心,我会和琴姐姐好好相处的。”
听了王婉这话,钱姨娘脸上顿时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却是待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前边路上急急忙忙地跑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只瞧那丫鬟香汗淋漓,却是顾不得擦上一下。她很快就跑到了钱姨娘的面前,在钱姨娘的诧异目光中,一把拽过她的手,就要将她拽走,一边拽着还一边嚷嚷:“我的姨娘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老爷可是让人给打了!李姨娘、吕姨娘她们都过去了!你还不快点!”
“这……可是……”
“可是什么啊!”那丫鬟丝毫不容她多想,竟就这么拽着她沿着来路去了。
想着钱姨娘最后那抱歉的目光,王婉无力地垂下头。看来,还是得自己回去了。虽有丫鬟陪着,但姨妈还是会生气的吧!不过……“老爷被打了!”?那……姨妈应该也赶过去了吧!
果然,等王婉回到廷芳苑的时候,就只有母亲一人坐在屋里等了。
林茹的眼眶红红的,可见先前哭得极惨,怕是与林氏姐妹交心的时候,把丧夫之痛全部发泄了出来。
她一见到王婉,便拿着帕子把眼睛擦了擦,似在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就佯怒地敲了一下王婉的额头:“你这丫头,到哪儿去了?叫我好等!”
“琴姐姐邀我去她那坐了。哥哥呢?还没回来?”王婉左顾右盼。
“你哥哥都不知道野哪儿去了。不过有你表哥陪着,应该不要紧的。”
“那可不一定。”王婉心中暗道,“瞧之前那架势,哥哥要上天入地估计表哥都拦不住。”
“对了,你姨妈她……”林茹想要给王婉解释。
王婉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姨夫被打了。”
“你怎么知道?”林茹惊讶道。
“一个丫鬟来找钱姨娘说的。”王婉老实回答。
“钱姨娘,什么钱姨娘?!”林茹惊叫道,“你怎么一下认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哪有‘一下’,哪有‘这么多’,哪有‘乱七八糟’,”王婉看到母亲这副夸张的样子,顿时头疼。
“我不管,你可得好好给我说个清楚。”林茹沉下了脸,而其下半句则让王婉顿时震惊得给跳了起来,“以后你可是要住在这忠勇侯府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不见则不见,不去认识最好!”
“咦咦咦???什么?什么?!娘你说什么?!”王婉被吓得不轻,一张小脸顿时煞白。
“我跟你姨妈商量好了。”林茹道,“这忠勇侯府西北角刚好有一处空置的院子,就便宜租给我们,让我们一家在京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说到这租金,你姨妈说其实早就同老夫人商量过了,老夫人意思就是让我们直接住下,所以现在就算是给了租金,老夫人怕也是分文不取,没得平白被人说了忠勇侯府连个亲戚都安置不了。不过我想啊,你外祖父早逝,你亲舅舅又只外任个从四品的知府,你姨妈没个好牢靠的娘家,就算这婆媳和睦,兄嫂相敬,但忠勇侯府这么大,总会有些个说闲话的人,我们再怎么的,总不能让你姨妈在这府里难过吧。所以,给点租金,也算是堵了那些背地说闲话人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