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文雅的死,王婉只觉得心中像堵着一块大石,压抑得很,非常难受。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上一次与方文雅的见面竟成永别!那时的方文雅情绪低落,字里句里都表示了她不想嫁人,但谁能料到,她竟就这样去了!王婉很为方文雅悲哀,她就这么死了,因为对婚姻的绝望!她周岁还不满十四!便就死了,唯一会为她哭泣的也仅有她的亲娘。一个偌大的忠勇侯府,竟似一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寒冷冰窟。与老夫人而言,她的死丢了侯府的颜面,与老侯爷而言,她的死让他伤了自尊,与其他人而言,她的死什么都不是,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没见他有任何的悲伤。对了,除了方斌,他是唯一一个为他二姐姐的死自责的人,许久之后他还在说起,要是他有去关注她,早些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也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而这次事情的真相,正如彩云所说,就是那大夫人明明知晓章家三公子身患羊角风,却仍为方文雅定下了这门亲事。至于那章家三公子患有羊角风一事为何从未在京城传开,只能说那章家疼爱这个儿子,同时也是为了自家的名声,硬是把此事隐瞒了起来,直到那章三公子要娶亲。若娶个普通家的女子,他们章家又不甘心,于是通过左相夫人牵线找上了大夫人,因这忠勇侯府不同与寻常人家,隐瞒病情待其小姐嫁过去后被发现,可就不得了的麻烦,于是,便事先告知了大夫人,想不到,大夫人竟也答应了!究竟是如彩云所言,为了替她父亲讨好左相大人还是其他,这大夫人当然是死都不肯承认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文雅这丫头好!”大夫人抹着泪哭道,“想去年从安国公府回来后,因着文棋的事,有哪个好人家愿意上门求娶的!没错!是有些小官小吏家的上门来着,可我们是什么人家,便就是文雅是个庶女,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嫁过去也是委屈了她!这章家三公子有何不好的,听说他这病也许久未发了,指不定好了也不成!而且人家是嫡子,上头祖母疼爱,父亲看中,文雅嫁过去又哪里吃亏了?我、我可真是冤死了!我都是全心一片为这孩子好啊!”
大夫人的哭述似乎挺有道理的。老夫人想了又想,决定此事还是作罢了。结果那方铳老爷子听了老夫人的转述,冷哼了一声:“请你去问问大儿媳妇,哪家有人得了羊角风治好了的,告诉我一声,我去寻了那医师,求皇上给他封个‘神医’封号!”
于是,那老夫人无奈了,只得禁了大夫人的足,让她好好反省一段日子,而府中的中馈,先由她自己接过来了。
第49章 再见楚凤歌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了。
方文雅的丧事在七日之后,对外宣称是病死,彩云作为随她而去的忠仆,被赏了一副好棺,赐了二十两银子,让她家人找块好地葬了。
只那二老爷方朴训在人后愤然地冲着林氏叫嚷,“娘也太向着老大了吧,都出了这样的事了,自己还去暂管中馈,迟早还给他婆娘,她怎么就不把中馈交给你管,,”
林氏嗤笑着看着他道,“人家老大可是堂堂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你呢,不过一个小小的礼部郎中,还是人家看着老侯爷的面子上给你的,你叫老夫人怎么不向着老大?!”
方朴训被噎得死死的,脸色顿黑,一甩袖子“哼”一声便出了门去。
而林氏,事后和林茹说起,一脸的讽刺:“愚蠢的家伙!也不看看人家一家子是什么身份!就是那陈氏犯了这么大的事,人家背后可是有个户部尚书的爹呢!”
林茹听罢,一脸戚戚然地看着林氏。林氏淡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此后,一切生活照旧。
忠勇侯府的人原来是怎样的,现在还是怎样的。那死去的二小姐生前被关在闺房里绣嫁妆的时候,就几乎是个隐形人了,那么死了之后,自然没过多久就被人们彻底遗忘了。
唯有那柳姨娘,大病了一场,让人几乎以为她就要陪那二小姐去了,却在半年之后病情渐好,好似也把那二小姐忘了去,再也不去提她,只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没去。
大夫人仅仅被关了一个月就放出来了。用老夫人的话来说,她年纪大了,管中馈太过吃力,还是得让大夫人来管才好。
二老爷方朴训冷哼一声,接连大半个月没去见他母亲一面。
其他人的反应倒是平平,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青环在王婉耳边说道:“大夫人娘家人来过好几趟了。”王婉恍然大悟。
这就是公侯之家!方文雅的死是她自己想不开没错,可是,造成她想不开的罪魁祸首,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大夫人被放出后,王婉在去上学的路上见着了她。见她依旧是一副冷面孔,趾高气扬。那刚听闻方文雅死讯时的震惊害怕全然不见。怕是除了老夫人那里没拿她怎么样外,章家那边也被她娘家疏通好了吧!
王婉毕恭毕敬地向大夫人行礼。大夫人的嘴角勾起,居高临下瞥了王婉一眼,淡淡道:“免了吧!”说着挺着胸扶着丫鬟的手从王婉身边傲然走过,再也没看她一眼。
站在王婉身后的青环抬起头来:“小姐……”
王婉深吸口气,对那大夫人不发表什么意见,只说道:“走吧!”
却是在课后,王婉去了宁素芳的屋子,气得义愤填膺地大骂!
“凭什么!凭什么!”多日的压抑爆发出来,王婉跺脚狂骂,“明明就是她杀了方文雅!要不是她!方文雅会自尽吗?!结果她却什么事都没有!关禁闭一个月算什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至少也要像当初李姨娘一样扔到家庙去,扔进去还不够,必须实打实的冷面清汤,饿上她个一年半载!”
宁素芳听了倒笑了:“小孩子就是乱说!她是谁?府里的大夫人,方文雅的嫡母!便就是她给方文雅指了一门更糟的婚事,方文雅也只得受着。说起来,怪就怪这孩子托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
“……”王婉一脸哀怨地看向宁素芳。一腔怒火被宁素芳这么一说,一下子堵了起来,又发泄不掉了。她没有怪宁素芳与她观点不一。早就料到了宁素芳会扯到“命”这个字上来——一个会为从未谋面的未婚夫守望门寡的女人,还能指望她为受人任意宰割的庶女说句好话?
果然,宁素芳的下一句话就是:“这都是她的命。偏就碰上了个心狠的嫡母。”说着还摇了摇头,同时一脸凄然,怕是想到了自己吧!曾听她讲过,自己虽是嫡女,却自小丧母,有着一个同样狠心肠的继母。
“唉!”王婉垂下头,叹了口气,其实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的。虽与宁素芳相处的很好了,但在这种问题上,两人显然不是一国的。
从宁素芳那里回去后,她的心情丝毫得不到好转。始终郁郁寡欢。
三日后,五月二十二,她黯然地来到了书楼。
而在那里,她竟然再一次见到了楚凤歌!
楚凤歌还是躲在老地方。只是这一回看起来轻松多了,显然伤是好了,王婉见到他时,他正拿着本书靠坐墙角对着光线认真地看着。
王婉极其地讶异。
听王越讲,自从这楚凤歌正月初七那日受伤后,这么久以来,他可是连学堂都没去了。学堂里的人几乎都快忘掉了这个横行霸道的“楚霸王”了。
而今日,他就又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书楼里。
他一身白衣,外罩一件蓝色的褂子,长发简单地用发冠束着,周围一转的短发直接用一根红绳系着,一根粗亮黑漆的发辫就这么懒懒地自右肩搭在胸前。
他专注于手中的书,等到王婉一步步向他走近的时候,他才听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将头抬起。
王婉乍然撞进了他那深若幽湖的双眸里。她的心陡然一震。
“你……”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王婉有些尴尬了。
楚凤歌却是笑了。明眸皓齿,好看得不似凡俗之人。
“你又来打扫了。”楚凤歌说道。
“是啊。”王婉道,“侯老先生今天又不在。”
“他去跟方老侯爷喝酒了。”
“你都知道啊?”
“嗯!”楚凤歌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示意王婉坐下。却是未待王婉问道他今日怎么又出现在这里,楚凤歌自己先说了:“成日闷在家里太无趣了,今个儿过来透透气。”说着还嘴角弯起,调皮似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答案根本不是王婉想要的,但是王婉没心思去管他了,她不客气地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只双手托着腮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凤歌把书往边上一放,扭头看向她问道:“为了方文雅的事?”
“嗯。”
方文雅的死,对外声称是病死,别的贵族官宦之家就暂且不提,但那与忠勇侯府有联姻关系的几个大家,敢说他们就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吗?
与忠勇侯府关系如此紧密的楚凤歌会知晓这一切也就不足以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