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华一派从容,拉了慎王坐下,又淡定地斟了茶,做足了礼数才慢慢启口,道:“事儿我是没有,但是今夜有人胆敢在七弟大婚的时候来闹事,若是怀王妃是自己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回蛮的公主,这件事情要是传去回蛮,只怕回蛮王会以为我们故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怕是不好啊。”
慎王的眉头随着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忧虑道:“是啊,这也是一个问题,看来要先安抚一下回蛮王和吉娜娅公主才是,不能因为我们乾元的事情就牵扯出两国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言昭华又道:“那么此事,慎皇叔怎么看呢?”
慎王答道:“我自是觉得奇怪,昭平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了点,却也没有什么仇家,也不会得罪什么人,这次的刺客来的莫名,非要挑大婚的时候来,看来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的。”
言昭华从善如流地抿了一口茶,淡然道:“是啊,那么请告诉皇侄,慎皇叔你的阴谋是什么?您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今天派这些刺客来毁了昭平的婚礼,还不惜牵扯上两国的大事。”
慎王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一松,茶杯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飞溅,溅到两个人的衣摆上,还冒着白烟。
慎王脸色一白,吃力道:“我?我能有什么阴谋?昭华你是怀疑本王?”
言昭华并不意外慎王会否认,继续淡定地喝茶,道:“慎皇叔,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派了心腹来做刺客,他的身手我太过熟悉了,你忘了我的一身本事有一部分是他传授的么?况且,那一刀是我自己撞上去给他砍的,只怕他现在还在内疚吧。”
慎王刷白着一张脸看着言昭华半晌,然后默默地垂下头,苦笑了一番,手扶了扶额头,继续吃力道:“呵,本王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十年了,我万万没想到昭华你已经历练地这样厉害了,是皇叔小看了你了,也对,这么多年,宁皇兄的事情一直在你心里是个结,在我心里也是一个结,我们都因为这件事心里莫名地竖起一道屏障,防着所有人,也要保护自己,我在边关吹了十年的风,躲了十年,回朝之后,发现什么都变了。”
“是什么都变了,却也只是最近半年多而已,倾城也在为这个努力,我也在为这个努力,慎皇叔,你今日这件事做得太过鲁莽,我知道你是想借此打压孙蒙,今日的婚宴是由禁卫军保护,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们失职,皇兄便能治他们的罪,是不是?”
慎王长叹道:“是这样没错,我想借此打压孙蒙和祁王,甚至是济皇兄,我逃避了十年,我当年力量微薄,没有能力抱住宁皇兄,这一次,连倾城和你都什么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以逃避的,只是我年事已高,手上除了架空了的兵权,再没有别的能力,十年不在朝,当年那些支持我的党羽老的老,走的走,我只是想帮你们一些。”
“其实,慎皇叔,我和倾城,可以自己完成这件事的,你说的对,你年事已高,的确不宜再出来露面了,但是兵权……你还不能交,至少在我们还没成功之前,你不能交,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如果皇兄当真铁了心不肯翻案,还要借此做些别的是什么,慎皇叔,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言昭华这话说的很认真,没有半分的玩笑在里面。
慎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紧紧地看着言昭华,却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良久,道:“昭华,我没想到,你……你也有这种想法,可你这样做,先帝难道不会寒心么?”
“可皇侄以为,如果我不这样做,天下人都会寒心,再者,当年父皇虽然从未表现出偏私谁的表现,最后却还是扶植了皇兄继位,且还想出了牵制我们的办法,这难道也不让我们寒心么。”
慎王默默了良久,抿了抿嘴唇,深沉道:“那你们……有多少把握……”
言昭华顿了顿,沉吟道:“多则五成胜算,少则……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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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偏殿里,楼卿宸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却也不见言明桓派人出来召她进去,高庸也进去回禀了好一会而了,也没见他再出来。
楼卿宸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言明桓进来实在古怪,古怪到让她有些搞不明白。
三炷香时间过去,楼卿宸站的腿都酸了,总算是有人出来了,是高庸。
“楼相,您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了。”
楼卿宸没有多问刚刚为什么让她等那么久的原因,抬步进去。
寝殿内充斥着一股暗香,楼卿宸能够分辨出这是君主才能用的龙涎香,不过这香有点香过头了,熏得她有点晕,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行礼参拜。
软榻上的言明桓侧卧着,穿着宽大的寝衣,正在专心地看书,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到来。
楼卿宸伏在地上许久,又同上次一样,没有被叫起来,她有点不满。
“嗯,卿宸你来了,起来吧,刚刚朕看书看得入迷了,忘了你还在门口站着,幸好高庸提醒,不然你就该在外面吃会儿苦了。”
言明桓这话说的不痛不痒,语气不咸不淡,有点让人听了想打的错觉,楼卿宸轻轻道了声是就起了身,想着应该例行公事先报告怀王府的事情,便道:“启禀陛下,今日怀王大婚,晚宴上来了……”
“朕知道来了刺客,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这些事还是明日再说。”言明桓放下书打断她。
楼卿启愣了愣,道:',是,臣告退……”言明桓移开面前的书,笑道:”联说了,天色已晚,楼卿今日就在这里歇下吧。"
第51章 不得不发了
楼卿宸,愣了……
如果说言昭华是脸皮厚到一种极致,那么言明桓就是装傻装到一种极致。
楼卿宸很认真地回答道:“启禀陛下,祖制并无朝臣可以留宿宫中的规矩,所以陛下不必为卿宸一个人破例,如果陛下决意要明日再听今夜的事情,那么明日臣再赶早进宫回禀陛下好了。”
言明桓并不恼怒,只是颇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楼卿以为朕不会破例?朕是皇帝,朕说的,就是规矩,祖制也是老祖宗规定的,老祖宗能规定的,朕就不能规定了?况且,楼卿是女丞相这种事都能开先例,不过是在宫里住一夜,又有什么不可以。”
楼卿宸背后开始冒冷汗,她不过刚刚是婉拒了言明桓让她住在宫里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被群臣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通弹劾,这样的话,就会盖过今晚的刺客事件,得不偿失,众人的目光都会从刺客事件转到当朝丞相留宿皇帝寝宫的事情上,更何况,她只是婉拒了一下,言明桓用得着用这样一篇长篇大论来留住她么?
所以果然是言明桓的狡诈法子来留住她,所以下令不让任何人陪同她进宫的。
楼卿宸现在只想出宫,决不能在言明桓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她师父阴子远的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现在忙乱得很,真的没有办法在这里留着。
所幸她这么晚进宫的事情靳无欢已经凭借她高超的本事告诉了常开森,只盼望他能想出些什么办法来帮她一把,只要能出宫,什么法子都行。
楼卿宸就在寝殿的中间站着,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态不动,言明桓就这么笑着瞅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左右他也不着急,这是他的地盘,他又没有什么时间上的限制,楼卿宸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好处,所以他希望她拖。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可依旧没有人来敲门说有事情求见,楼卿宸心里开始慢慢着急起来,略略有些急躁,难道常开森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还是说他还没有想出解救她的办法?
正想着,便来人了。
高庸恭敬地敲着门,回禀道:“陛下,楼府来消息了。”
言明桓收了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道:“楼府来消息?你进来说话。”
高庸开了门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楼府来消息了,说老楼相似乎重病了,卧床不起,已经好几天了,今夜好像尤其严重,只怕是……”
楼卿宸顿时紧张起来:“你说什么?我祖父怎么了?”
高庸被她吓了一下,颤颤巍巍道:“楼相,是这样,老楼相只怕是病危了,听说您在宫里,所以赶紧差人来通知一声,让您赶紧回去一次呢。”
楼卿宸心口一痛,眼睛一酸,下意识地向言明桓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言明桓也是一愣,问道:“那老楼相现在身体如何啊?”
高庸担忧道:“这奴才也不知道,传话的人说楼老爷子神智模糊,卧床不起,嘴里就含含糊糊地念着楼相的名字。”
楼卿宸衣袖一摆,跪在言明桓面前,恳求道:“请陛下恩准臣出宫,另外,臣还想请阴太医一同前往,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救祖父的!”
言明桓皱着眉,绷紧了下巴想了许久,才沉沉道:“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