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图知道她不喜欢听这些,便又说起弼尔塔哈尔。弼尔塔哈尔因为是额驸,且怀孕的马尔喀的月份大了,所以被皇太极留下多问些事情,教她不要急。
孟古青便在院中等待着,等到他们过来。因听到脚步声便簌然回身。
弼尔塔哈尔比数日前胖了些,脸也更显得白了。对比之下硕塞倒黑瘦了许多。双目深陷,脸似刀削般地显尖,密密的胡渣围了一圈下巴,无神的双目飘浮不定,似是心焦得很。
孟古青相迎,不与硕塞多话,只等索伦图将他引走,方才问弼尔塔哈尔:“三哥一路可好。嫂子怎么样了。”
弼尔塔哈尔笑了笑:“问过郎中了,到十一月才生,妹妹费心了,一路平安。倒是我担心你们回去时如何处置。经我劝说,皇上已应了九月十二起行,回京正好为太子过生日。”
乱党在山西闹得这般厉害,怕是回程时也有穷追极恶之人犯险。如此一来为着皇太极和索伦图便要定下万全之策。弼尔塔哈尔借着皇太极询问马尔喀之事时亦献了一策。便是使用替身。来时皇太极和索伦图是与索尼等人分道而行,回去时便要合流。但他们仍是微服,却教不相干的人穿戴打扮起来,乘坐御车享受待遇。
这法子很好,却是需要胆大心细的人才能施为。皇太极的替身好找,似胡世诚这般的,只管往老里扮便是了。索伦图才止少年骨架,自是不能用成年人来欺骗的。
弼尔塔哈尔默了一会儿,叹道:“所以皇上也没有直接派旨,这事自愿为好,不是自愿倒显得我们刻薄了。我先看看有谁合宜,再谈后面的事。”
这回随皇太极出京的少年皆是皇亲国戚,手心手背都是肉,损失了谁也都会心痛。正好皇太极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这些少年的忠诚和勇气,便是教弼尔塔哈尔暗暗探看。
孟古青听了,脑海中突然便冒出了巴尔堪的影子,忙又摇了摇头,叹道:“确是太难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她看了弼尔塔哈尔,很是认真地说:“你看我怎样?”
“那如何使得?!”弼尔塔哈尔吃惊地叫了起来:“你要是有什么损伤,太子还不发了疯?再说,你……我们也要为你找一个替身。”
孟古青怔住,却是明白皇太极这样看待是为着索伦图,倒不好说反对的话。
弼尔塔哈尔便道:“其实你也不用内疚,原该是这样的。那木其与你年纪差不多,就是她罢,我替你定了,你也不要拒绝,这是皇上应了的。”
孟古青对那木其和图雅的感情相差许多,但即便如此也不愿教她涉及险境,一来的确强人所难,二来因为感情还不够深,贸然地将她置于险境里,怕是将来会有所怨怼。
弼尔塔哈尔笑道:“你太心慈了,这些奴才不为主子去死,还有什么价值?再说我们的护防很好,不会轻易出事的。”
第三百六九章 浪漫的代价
偏是这样才容易出事。孟古青一默,片刻后想起一件事来,忙道:“不成,那木其有事要做。之前我们应了吴大当家要去为老夫人治眼睛的,岂可言而无信。”
弼尔塔哈尔不太明白,经她解释才懂得了。叹了口气:“你未免太维护她了。其实那木其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若不然当初玛嬷也不会挑了她带到宫里。治眼疾这种事还是交给男人来吧。她一个小丫头,倘若治坏了又怎么好呢。这事我替你做主了。我来安排。”
孟古青见他执意如此,便笑道:“三哥真是热心。”
弼尔塔哈尔便不再劝她,而是拿眼神点了点伺候在她身旁的图雅。图雅便是接了话道:“这事交给奴才吧。奴才去探探那丫头。倘若她怕死,也就没有资格再服侍您了。”
孟古青默许了,便对弼尔塔哈尔说:“今夜家宴,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先过去了,三哥好生歇着,有事明天再谈。图雅,我们走。”
她转身,却是顿住了步子。因偏是这样巧,正是有人赶到了这儿来。
福临满腔热忱的一笑,眼中满含谦和之气:“听说三哥与舅舅来了,我是特来请安的。表妹这是有事?”他紧密地观察了一会儿,便笑道:“我也正想添把力气,既是这样,我也随你到厨房去吧。”
孟古青摸了摸胳膊,防备地退后:“贝勒爷又不懂这些……”
“我懂得。”福临热情地笑着:“当初在上驷院里历练了许久,至少配菜我是会的。虽然表妹嫌我无用,这一点点事我是可以做的。明天我便要走了,只当我尽一份心吧。”
说得这么严重又煽情。怎么还好拒绝他。但孟古青偏是冰冷地笑道:“对不起,纯贝勒,不管做任何事,我只习惯跟小八在一起。还是算了吧。”
福临似早就料到了。毫无不悦的表情,却是仍笑道:“太子事忙,这些繁琐的事倒不如由我代劳。我保证听话,不会麻烦你。”他知道仅凭这样不能成功,便回头望了望弼尔塔哈尔:“三哥……”
弼尔塔哈尔不想进入这种是非里,但为了孟古青便是也笑道:“我现在倒有空闲,不如和你们一起去试试。”
有自家哥哥作陪,倒是避了孤男寡女之嫌。孟古青不再说什么,便去了寺院中的大厨房。
由于清凉寺中只可做素菜,所以这次的下厨很是考验功力还有搭配的效果。孟古青想起从前和乌力吉为小玉儿做的水果拼盘。竟是起了刁难的念头,回身问福临能不能做。
福临只是为了多看她几眼才跟到这儿来,自然说是能的。
孟古青便向旁边一指:“那便叫人弄些果蔬来。图案贝勒爷自定吧。三哥来帮我切菜。”
福临自是听得出话里话外的冷意,却是抿了抿唇,笑着应了声好。等了片刻,下人抬进了果蔬筐,他便蹲下来自己寻找材料。洗净了材料方才放在料理台上。
孟古青并不看他,也不管他如何操作。弼尔塔哈尔若要帮忙,她也不拦。
弼尔塔哈尔洗净了手,帮孟古青揉面做饽饽,偶然间扭头见到福临似是十分踌躇,便动了意伸长脖子探看。
福临手中抱着一个西瓜。正在想怎么裁切,果盘的做法他有听汤若望提过,无非是切片。再配上西瓜皮的绿边缀色。他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其他几筐水果,还有木瓜橙子和柠檬等等,便放弃了这想法。先将西瓜放在一边,又拿了几样出来洗净了。放在料理台上。
弼尔瞭望着倒分了神,意识到后便不看了。
福临回头望了望。把手放在西瓜上,而后平了平气拿刀去切,因着胸有成竹,便是片刻工夫已切得片片轻薄。
他用的是叠加之法,先将西瓜片放在内侧,然后便是木瓜片,沾了蜂蜜的柠檬片,外围是橙片,是为了缀色的,所以呈撒花之状。最后覆盖在这层层叠叠之上的便是剥了壳的荔枝,一片纯白显得极是洁净,亦是作为缀色之用。
做法不难,可贵的却是心意。福临轻手轻脚的做好了,便将纱笼拿来罩上,以防坏了形。虽是辛苦了,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偏是又捡了些水果来,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做完了拿轻纱盖上,忐忑地回头,见孟古青和弼尔塔哈尔仍在说笑着,便什么也没有说的退了出去。
孟古青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脚步声。她冷然地瞟向那里,却看到一张笑脸。
索伦图满怀热情地进来,看到那双眼心里打了个突,忙说:“是我。”
孟古青松了手上的东西,擦了擦围裙,倒有些不好意思。索伦图明白她,便向弼尔塔哈尔斜了一眼。
弼尔塔哈尔正捏着饽饽,手上全是面粉,本不该停下来,但他一看便明白了,笑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图雅也忙出去了。
索伦图等他们走了,方才走去看料理台。笼屉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被盖住的纱帘引起了好奇心。猛然一掀,一行用水果拼成的字便出现于眼前。
它虽是花花绿绿的,用不同的水果拼成,显得有几分逗趣,索伦图一见它双眼便湿润了。急奔了几步抱起了孟古青:“我也爱你。”
孟古青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身子离地旋到了那方向才明白。
那是用满文拼成的“我爱你”。字很大,占据了果盘的全部,却是简单直接。
孟古青咬了咬唇,刚想说话,索伦图的唇便靠了上来。热情极了。她不得不回应。过了一会儿感到他的泪掉在她的脸上,便忙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的肩。
“我爱你。”索伦图紧紧地又吻了一下:“你做得真好看,快来教我。”
孟古青于是不再说别的,忍住指尖的颤抖随他去了。
走到那行字前,她不忍直视的抬手想抹花了它。索伦图忙着抬手一把夺了去,笑道:“就是要吃,也要我先吃。”
孟古青微怔,便见他叼了一片柠檬在嘴里。便笑了一笑,张唇的时候,却也被他塞了一片橙。
灶上炖着青菜豆腐汤。她便干脆拖着凳子到门边坐着。索伦图挤过来站在她身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